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初见
小蝉一手提着装满桂花的篮子一手牵着萱姐儿，两人满载而归，缓缓的从山坡上往下走。山坡下是一道清浅的小溪，虽然是深秋时节，可今天的天气却出奇的好。
远远的，两人便听到一阵细细喧闹的声响，远远看去，原来是一群小孩子在溪水边，挽起裤脚，束起攀帛，下水嬉闹，嬉笑声朗朗，传至遍野。
小萱姐儿也没忍住，眼睛也往那里看去，那小孩子们也见到她俩人，一时停住，往这边看去，小萱姐儿见他们看见了她，一时有些害怕的直往小蝉身后躲，小蝉心里一酸，拉着萱姐儿，道：“萱姐儿不怕，来，过来。”
小萱姐儿紧紧的拽着小蝉的手，慢慢地往这边踱过来。小蝉蹲下来，将手中的篮子放置一边，又将小萱姐儿的篮子放到自己身旁，取了手帕轻轻将她的小脸擦拭干净，温声道：“萱姐儿也去和他们一起玩罢。”
萱姐儿慢慢摇摇头，“我不去，我回去给娘亲们守孝。”
小蝉道：“还有三年，不急在一时，姑娘若是在，也希望看见萱姐儿开开心心的，你就和他们一起玩罢。”
萱姐儿仍旧摇摇头，道：“我怕，我不要和他们去玩。”
小蝉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道：“萱姐儿放心，这里是姑苏，不是金陵，小孩子们最是和善的，不信，你看。”
小蝉说着，便扭头向这边叫道：“哥儿姐儿们，你们在玩什么？带上我姐儿可好？”
那群哥儿姐儿正好奇，听见小蝉问他们，为首的稍大的哥儿笑道：“夫人放心罢，就叫姐儿跟我们一起玩，若是晚了，夫人把你家宅在哪告诉我，我送她回去。”
“这个哥儿真是好，如此，就多谢哥儿了，劳烦哥儿多多照看她，晚时，我来接她，萱姐儿，过去玩罢。”
小蝉说着，便将萱姐儿引过来，萱姐儿见各位哥儿姐儿都和和气，到不像方才那般害怕了，也就留在了这里。
一位姐儿过来，将自己的攀帛给她戴好，笑道：“虽然你的袄儿有点脏了，但还是给你系上，总比没有的好，你娘见了，也就不骂你了。”
萱姐儿也就由着她系上了，小蝉见状，悄悄的拎起篮子，满意的离开了。
那为首的哥儿过来，笑道：“你叫什么名儿？也在姑苏城里住吗？这姑苏城大半个哥儿姐儿我都认识，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萱姐儿抬起小脑袋，看了看眼前的哥儿，他比众人都要高出许多，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温暖可亲，弱弱的小声道：“我叫萱儿，刚到姑苏来的，所以你们不认识我。”
“萱儿？萱儿？”这个名字到好听，众人七嘴八舌道。
“原来这样，那你家在哪里呢？回来晚了，我好送你回去。”那哥儿笑着问道。
“我家是双柳巷口的夏家。”萱姐儿问道，“那你叫什么呢？”
“我看你年岁也不大，就随着她们叫我明哥哥罢。”那小哥儿道。
待明哥儿说完，那帮小家伙早已按捺不住，乱叫道：“明哥儿，明哥儿，听说东山的桔子熟了，一大片桔子都冒着茶香气儿，听说那看园子的老头，前几天崴了脚，正好，趁着这个空儿，我们去偷他几大篮回来。”
另一个姐儿道：“是了，我听娘说，我们东山的桔子是姑苏城最好吃的，如此，赶紧去罢，赶紧去罢，明哥儿。”
众人听说，眼巴巴的看着明哥儿，“走，跟我去东山偷桔子去。”一声令下，众人欢呼雀跃，引着萱姐儿，大张旗鼓的往东山去了。
东山远离市区，远离熙熙攘攘的人群，却种了一片桔子林，林子用几层带刺的篱笆厚厚围住，只留了一个出口供人行走。而紧挨着的西边便是一片茶园，园主是一位吴姓的官人，因他家的桔子最是甘甜好吃，因此姑苏城里便有了人人都知晓的那句浑话“东山的桔子西园的茶，姑苏的名儿人人夸”，听说他家的春茶每年都是送往金陵的，就连桔子刚一成熟，便遭到姑苏富贵人家的哄抢。
而此时此刻，一群馋鬼儿小皮猴子们，悄悄的猫在园外，看着那唯一的一个篱笆口。
“明哥儿，我刚瞧过了，这一片园子外只有一个出口，若是有别的出口，只怕得饶一大圈，光是过去，就得费好几个时辰，这里，你看，那篱笆厚厚的围了好几层，还带着刺，怎么能翻进去？”一个瘦小精灵的哥儿气着道。
“怪只怪咱们是头一次到这里来，往日也只偷过地里的芋头红薯，从没见过林子还锁门的，这要是早知道，早先看好出口就是了，只是现在晚了。”那小哥儿继续道。
“是啊，你们看，那篱笆围了好几层，太厚了，只有一个出口还被铁门锁着，即便看守的老头不在，咱们也进不去，白白的浪费了这个机会。”另一个姐儿道。
“要我看，咱们要是进去也不是不可以，需得把那门砸掉，不就可以了？”另一个大块头儿哥儿道。
“说你不用脑子你还真是不用脑子，你赤手空拳去砸那门吗？估计耗费掉几个时辰都不成，再者，你砸那门，声响大，虽然这里人少，可保不齐不引人注意，万一有过路的，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们是贼吗？”一位十分聪明的姐儿道。
“胡说，怎么能乱砸人家的门，那分明不是偷，简直就是明抢了，这不成。”明哥儿道。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看来，今天这姑苏第一的桔子是吃不到嘴边了，过两天那个又凶又恶的老头就回来了，白白的浪费了这个好机会。”另一个哥儿道。
众人七嘴八舌，又看着林内挂着的诱人的桔子，眼见着到嘴的桔子就要飞走了，一改方才来时的野心勃勃，霎时间都蔫了下来。
“你们看那边，”明哥儿指道，众人看去，只见那处山势陡然增高，仗着山势，篱笆竟只围了两层，比别处要弱些，登时明白了明哥儿的意思。
“那里篱笆围得弱，咱们人多，叠个罗汉过去不就成了。”
众人一见，果然如此，霎时间又兴奋起来，道：“就是这样，还是大块头垫底，小林猴子翻过去。”
正当众人高兴的准备叠罗汉时，一直没敢说话的萱姐儿道：“那里不行的。”
众人奇道：“你瞎说什么不行，好容易明哥哥发现了漏洞，咱们才能有机可趁，怎么就不成？”
“是啊，你到说说，怎么不成？”那聪明姐儿道。
“你们想想，这样大的林子，种出来的桔子又好吃又有名儿，造篱笆的时候也是围了好多层，咱们能发现的漏洞，别人自然也能发现，园主定在那里设了个陷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呢。”萱姐儿弱弱说完道。
众人听了，果然觉得有理，一时之间又主意不定。
明哥儿听了，看了看萱姐儿，道：“萱儿说的是，不过也没别的法子，左右看门的老头不在，咱们就从正门叠罗汉进去。”
众人听了，也觉得可行，都来到正门处，那个大块头蹲下来，一个身材细瘦的姐儿利索的爬了上去，剩下的人看向明哥儿。
“从门进去就叫小林猴子去罢，他身子更小更灵活，落地也稳。”明哥儿道。
果然，小林猴子一听，三两下就爬了上去，不一会儿就翻了过去，摸索了半天，才将门打开，却看见他满身满脸的泥。
明哥儿道：“大块头你在这守着，有人来了就报信儿，姐儿们都来，将你们外边穿的袄儿脱下来，我们打了桔子你们好装。”
所有的姐儿们听说，都将自己外面的袄儿脱了下来，又将两个袖子绑了，往桔子林深处去，路过方才那篱笆处，果然见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深坑，用枝条树叶虚掩着，只有小小的一方可以落脚，需得十分熟悉这地形的人才能躲过，若是第一次前来偷桔子的贼，定然发现不了，一下子就落进了这个大坑里出不来。
“虽然说萱姐儿是才来的，又瘦瘦弱弱，可却聪明的紧，我看抵得上半个军师，比三姐姐要聪明。”那身材细长的姐儿道。
“我不过是一次侥幸猜中了，没什么聪明的，连偷桔子，都是平生头一回呢。”萱姐儿罕见的笑道。
说话间众人便来到了几株桔子树下，满树的桔子映着日头散发着香气，十分诱人，众人不由分说，哥儿将那桔子一一打下，姐儿们忙着将它们装进方才袄儿做的包袱里。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那几大包的袄儿包袱装的满满的，众人边装边吃，又不敢出声，兴奋的脸都红了，背着包袱就要往出走。
路过那老头的茅屋，果然见到里面空无一人，只在屋边的墙上挂着一条长长的怕人的马鞭。
明哥儿叫众人先走，众人听了，也不管他要干什么，就互相拎起包袱，往门那边走了。
见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明哥儿从怀内摸出一锭银子，悄悄的放在老头屋的窗下，悄悄道：“吴伯伯，对你不住了，若是叫叔叔知道了，定然要罚你，这些也尽够了。”
做完这些，才往门口跑去，跑了几步，却在不远处看见萱姐儿一人独自在那里站着，明哥儿跑了过来，问道：“你怎么不和她们先出去？难不成还没摘够？”
明哥儿摸了摸她的包袱，果然只有十数个小小的桔子，道：“既然这样，趁着现在，再摘几个，将你的包袱装满。”
说着就要拉着萱姐儿的手去摘桔子，萱姐儿却摇摇头，道：“我不摘桔子，我在这里等你，我怕你出不来。”
萱姐儿看着眼前的明哥儿，虽然认识不久，却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但就是有一种信任感。
明哥儿温和笑道：“不会的，我最熟悉这里了，怎么会出不来。”
话音尚未落地，萱姐儿的话就应了验。
一条眼露凶光的大狼狗慢慢走了过来，堵住出口，凶狠的看着他俩，发出警告危险的声音。
“你这个小丫头，说话到是挺灵验的。”明哥儿盯着那大狼狗，苦笑道。
“我现在将这桔子还回去，还还来得及么？”萱姐儿弱弱道。
“你想什么呢小丫头，这怎么可能？”明哥儿说着，悄悄的拉着萱姐儿慢慢往方才的屋子边靠近。
“遇事不乱，处世不惊，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它既然在这里，必然能有降得住它的东西，我们不能慌乱。”萱姐儿弱弱道。
“你这小丫头，到是条条是道的，是你娘还是你爹教你的？”待两人退至屋子前，明哥儿才问道。
萱姐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明哥儿也没继续问，眼下刻不容缓，也由不得他们再干别的，那条大狼狗，正步步紧逼，尤其盯着更小的萱姐儿，眼看着就要扑上来了。
明哥儿悄悄对着萱姐儿道：“只可惜了，能降得住它的人在家里躺着呢，你躲到后面屋子里去，别出来。”
萱姐儿吓得浑身发抖，却仍紧紧挨着明哥儿不后退半步。
也就在一瞬间，那大狼狗狂吠着朝萱姐儿扑了过来，萱姐吓得惊叫一声却赶紧向远处扔了包袱抱着头蹲了下来，却没有被撕咬到分毫。
她抬头一看，明哥儿挡在她的身前，右侧的袖子已经被撕咬烂，左手却拿着一条长满倒刺的鞭子，那恶狗见了那鞭子，到有几分害怕，吠着退了几步，却仍狠狠的盯着他们。
“明哥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咬到？”萱姐儿近乎哭道。
“别怕，这畜生什么最是这样，你越怕它，它越欺负你，你要是不怕它，抽它几下，它到乖乖的。”明哥儿道。
“我治着它，你抽空跑过去，要快，不要怕，我在你身后。”明哥儿道。
“那你怎么办？”萱姐儿道。
“不用担心，我斗它斗惯了。”明哥儿道。
说着，便侧身护着她，一抽鞭子，那恶狗退回去好几步，趁着这个空子，萱姐儿奋力跑着，终于跑到铁门不远处，仍然回过头来看明哥儿一眼，见他竟去捡方才萱姐儿扔掉的包袱，随后快速的跑了过来，拉着萱姐儿直跑出大门，回身一把将那恶犬关在门内，任它狂吠，再无半点用处。
两人都气喘吁吁的看着对方，明哥儿笑道：“这桔子来的可真不易，可是搭上了我的半条命呢。”
说着将那桔子递给萱姐儿，突然听到门内似乎有人声：“哪个挨千刀的，敢来偷桔子，咱们去看看，走。”
萱姐儿还要说话，却被明哥儿一把拉过，悄声道：“快走，那是别的角园的看守老头听到声响过来了，快走。”
说着，一把拉过萱姐，两人向山下跑了，去追大家。
众人终于等到了两人终于归队，方心满意足的往山坡处去。
“都说东山的桔子最甜，今天的尤其甜。”那个聪明的姐儿道。
“嗯嗯，真是这样，我要给娘带几个回去，往年她都抢不到。”那小林猴道。
“还是别了罢，就在这里吃完，省的回去召骂。”那姐儿道。
“无碍，你们尽可带回去，就说是我请大家吃的不就成了。”明哥儿道。
“这样最好了，哈哈，跟着大哥儿有桔子吃！”众人笑道。
“这有什么，回来三五月间，那山上还有上好的枇杷，我们还去偷它一回。”明哥儿笑道。
众人听了又兴奋起来，计划着去偷枇杷大事。
唯独萱姐儿拿着那一包袱桔子，却一个都不吃。明哥儿见了，走过来问道：“萱姐儿你怎么不吃呢？”
萱姐儿摇摇头，看向他。
“你也想带回去给娘吃是不是，你放心，那里还有许多，你吃了再带满满的一包袱回去。”明哥儿笑道。
“我不吃，我也没娘亲了，倘若这次吃了觉得好吃，怕你下次再受伤。”萱姐儿怯怯道。
“哎，这个啊，正常正常，但凡是偷鸡摸狗，摸鱼打鸟的，怎么可能不受伤，只是，你的娘亲怎么竟没了？”明哥儿温和的看着她。
“萱姐儿，萱姐儿，回来了。”远处小蝉向她招手。
萱姐儿起身，对明哥笑道；“我要回去了，多谢明哥儿。”言罢就要起身离去，明哥儿见状，忙将那包袱递给她，道：“带着它回去，你娘是姑苏人，想必也爱吃，给她尝尝。”
萱姐儿微笑着接过来，道了别，往小蝉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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