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冬狱城
涂上了药膏，喝下了麻碱茶，但莱蒙仍能感受到拉尔夫和克拉尼兹的疼痛，血肉模糊的鞭痕，一共七鞭，格雷·米德尔顿爵士绝没有手下留情，他们是他的下属，而遭受这样的皮肉之苦，莱蒙却感到异常地痛苦。夜晚的冬狱城变得宁静，从白天的喧嚣中恢复了过来，守卫的狱卒不得不打起精神，要不然，皮鞭也会落在他们的背脊上。“残酷的哈罗德”不仅是囚犯起的名字，更是狱卒起的名字，甚至莱蒙偶然间还觉得，有一天狱卒会和囚犯一同造反，就如同历史上那次“叛逃的冬天”一般几名狱卒放走了几名囚犯，一起逃离了城堡，最后他们加入了“断剑兄弟会”企图反攻冬狱城，但幸好计划泄露，加文·普兰提斯公爵亲自斩杀了叛逃者。
经由骑士塔，莱蒙要将行动不便的智者巴雷沙送回守望塔的居所。“感谢你，巴雷沙大人”莱蒙诚恳地致谢“拉尔夫和克拉兹尼的失误，让冬狱城蒙羞”
坐在轮椅中的巴雷沙显得格外的慈祥，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他缓缓地说道“瑞姆斯爵士还没回信，你的两位兄弟还未渡过难关，如果寻到了叛逃者的尸体，那自然是主神庇佑，但若是寻不回他们，拉尔夫和克拉兹尼恐怕……”
莱蒙推着轮椅的双臂紧张地一颤，他问道“恐怕什么，巴雷沙大人”
“你还记得你刚到冬狱城的时候，是谁领你进骑士塔的”智者反问他。
“是您，大人。”
“因为你的名字，他们唤你作柠檬爵士，你可能背诵骑士宣言？”智者继续提问。
“善待弱者，对抗强暴，保护妇孺，忠贞爱情，我们将背后留给兄弟，我们将利剑刺向敌人，我们无畏恐惧，守护誓言，破除黑暗，我们是尊贵的骑士，王国的守护。”莱蒙熟练地背诵着誓词“这是您给我上的第一课，虽然我可能都不会被受封骑士，但这段誓词我每天都会背诵，并以此要求我自己。”
“很好，你还记得”巴雷沙赞赏道“你还记得很清楚，念诵得很流利，这段誓词应该如同《圣书》中的祷词一般每天念诵记忆，融入你的灵魂和血液。这座城堡本是古老的伊弗雷亚家族的城堡。但夺走他们家族性命的不是寒冷，寒冷不过驱使民众离开，伊弗雷亚家族仍然拥有整个北方广袤的森林和丰富矿产资源，白塔仍旧是北方最大的港口，但残暴的伊弗雷亚家族最终导致了麾下骑士的反叛，他们乘夜屠杀了所有的家族成员，包括他们的领主哈洛尔·伊弗雷亚。叛逃的骑士最终折断了他们曾经向领主宣誓的长剑，他们背叛了誓言，却仍然守护着兄弟，人们称他们为‘断剑兄弟会’，但很显然，在断流河附近出没的土匪集团，并非那些誓言骑士，而是借了他们的名号。他们无法再回到原先的生活，于是变成了土匪团伙，他们抢劫贵族，骚扰城邦。”
“《冬狱城纪年》一书就是从‘断剑兄弟会’创始之年的那场屠杀开始记录的吧！”莱蒙问道。
“是的，孩子，书本的第一页即是哈尔·伊弗雷亚伯爵的陨落。而冬狱城的每一位记录撰写纪年的智者，都经历了整个王国的变迁，始于罗瑟兰帝国，而如今，由我撰写了二十年的纪年，却因为哈罗德大人的一句话，我将违背智者的誓言”巴雷沙叹了口气说道。
智者的居所在守望塔的最下方的房间，而典狱官的房间旁边的巨剑塔中。莱蒙将轮椅推进房间后，老人说道“关上门，孩子。桌上有酒，通常我不喝，但这是上等的里耶的葡萄酒，绝非你们喝的咸鱼村的劣质麦芽酒。”
莱蒙环视了整间居所，房间不大，摆设简单朴实。罩着灰色床单的羽毛床旁边有一排巨大的书架，摆放着各类书籍和药品，角落处是一张书桌，放着羽笔和墨水和一叠书籍。
“那里”老人指了指“橡木外壳的书，帮我拿过来”
莱蒙很容易地在书架上找到了老人想要的，封皮是用坚硬的橡木制成，表面裹着兽皮，封皮和封底之间有条青铜锁链，挂着一把金色的锁，但时间让这把锁的金色显得暗淡。兽皮上用金线镶着几个字：冬狱城纪年。
老人从颈脖处掏出一根挂着金色钥匙的项链，递给了莱蒙，解开锁后，莱蒙翻到第一页，文字记录了那一场屠杀，包括哈洛尔·伊弗雷亚在内，连同他的妻子、继承人、还在襁褓中的女儿，家族表亲全部遭受屠杀，冬狱城的护城河一夜之间变成了红色，以至于当时还是日暮城（前坠日之城）公爵的兰伯特家族到达时，整个城堡透露着阴森和腐臭，记录这一切的是兰伯特家族的智者卡尔玛，他是此书的第一个撰写者，而后他记录直至冬狱城改建为王国监狱。罗瑟兰帝国“屠龙者”阿里亚特国王任命了第一个冬狱城典狱官：西蒙·韦斯特爵士，他将拥有对冬狱城和白塔的统治权。
“这是一本实录，如果你仍然真实地记录发生的一切，会怎么样？”莱蒙问道。
巴雷沙接过了他递上的书本后说道“你可知道哈罗德·雷曼并非贵族出生，过去的三十年，他都只是个佣兵，从艾斯洛到希尔洛斯，哪里有战争，他去哪里，金币和头颅，是在我的天平中唯一可以放在两头的东西，哈罗德常常这样形容。”随后智者将书籍翻阅有记录的最后几页，然后呈现在莱蒙面前说道“如果你往前翻几页，你会发现，哈罗德前面的典狱官的姓氏是奥瑟里斯，传奇的国王之盾‘泰里昂·奥瑟里斯’的后裔，现任四叶城领主杰拉德·奥瑟里斯的叔叔，他被誉为‘冬狱城之光’阿隆，就在你来到冬狱城的前一年，他在一次剿灭‘断剑兄弟会’的时候，被箭矢射中眼睛，伤口很快感染而死。”
“哈罗德大人就被选为了典狱官？”莱蒙将书籍放到桌上，急切地询问道。
“是的，哈罗德本是副典狱官，冬狱城历史上第一位典狱官副手，拜格雷亚王子殿下，即奥伦堡王座大厅统治之石的继承人所赐。他本是佣兵，五年前的黑沙滩一役，他受雇于王室，参与了战役，国王之盾托马斯·佛雷泽爵士被砍中面门，是哈罗德·雷曼救下了他，战争结束后，他被册封为了骑士，得到了冬狱城附近的一块象征性的封地，而头衔则是阿隆·奥瑟里斯大人的副官，获封子爵头衔，‘残酷的哈罗德’是他在佣兵团就得到的名号。如果我不遵从他的意思，恐怕……我这个年纪，挨不过第三鞭吧”
莱蒙抬起头看着巴雷沙说道“我虽然不是骑士，但是骑士誓言我记在心里，善待弱者，对抗强暴！”
巴雷沙打断了他“即便你是骑士，凭借你的青铜宝剑，你也无法保护所有的人。我是智者，如同主教发誓侍奉神灵一般，我发誓侍奉和遵从领主之名，哈罗德·雷曼是冬狱城的典狱官，更是冬狱城的领主，我效忠于他，更效忠于这座城堡。孩子，我要做的选择是拒绝我效忠的领主，还是欺骗我信仰的神灵。”
“可是无论怎么样的选择，都有悖于你的誓言。”莱蒙说。
巴雷沙伸出右手放在《圣书》上许愿道“愿瑞姆斯爵士可以找到他们。”
莱蒙离开后在校场周围巡走，巨剑门、神恩门和匕首门的城墙上点上了火把，巡逻的人手加大了一倍，格雷·米德尔顿大人来自奔马城的属地永望角的米德尔顿家族，他是尊贵的贵族，他不容许再发生这类的事情让自己蒙羞，让家族蒙羞，莱蒙被暂时革去了之前的管理职务，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狱卒了。西北角被称为“绿沼”的地方，没有囚犯在里面受罚，但水面上漂浮着绿色恶心的植物，泛着阵阵的恶臭，这是冬狱城使用酷刑的地方，胜于鞭刑，当有囚犯不服从管教时，典狱官便会将他扔进“绿沼”中。忏悔圣堂在黑暗中被烛光映照出层层光亮，卡尔曼修士此时定然已经呼呼大睡，冬狱城不关押女犯人，整个城堡都是男人，所以圣堂中自然不设有修女，但莱蒙听过囚犯说起，卡尔曼修士会假借传道之名，前去咸鱼村宿娼，具体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也没人会说，钱币和修士的诅咒足以让妓女闭嘴。
莱蒙又仔细巡查了一遍囚室，他不想再有兄弟因此受罚，经过匕首门回到骑士塔中，蜿蜒的骑士塔楼梯以至于他走了很久，中间的某个居室是他的房间，狭小而紧凑，只有一个很小窗户，可以让他通过护城河看到外面，天气好的话，甚至他感觉都可以望见白塔，他去过一次白塔，一个兄弟被海水吞没，他陪着卡尔曼修士前去举行参加葬礼祷告，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海洋，他们说这里叫“沉默之海”，海水的对面连接的是艾斯洛大陆的西部平原，那里有各种城邦和安克塔民族，那是一个皮肤黝黑，会把自己浑身涂抹白色釉彩的游牧民族。
莱蒙的思绪被带到很远，他突然有些想念母亲，想念他的父亲，艾德，父亲一定如同自己，金发、绿眸。
莱蒙醒来时，已是天亮。圣堂的钟声再次响起，骑兵回到了城堡，巨大的神恩门的铁索搅动着，城门升起后，骑兵踏进了城堡，瑞姆斯·艾因格出现在最前面，后面是他的侦哨营的骑兵兄弟。
哈罗德从巨剑塔中走出，智者巴雷沙推动着轮椅跟随在后，莱蒙跑下了骑士塔，所有人看着瑞姆斯爵士的脸，彻夜未眠的他显得有些疲惫，他的肩膀和披风上满是积雪，但他仍然矫健地从马上跳下，用戴着手套的手轻拍抖去积雪。
“人呢？”格雷·米德尔顿爵士问道“找到人吗？或是找到尸体了吗”
瑞姆斯接过侍卫递来的酒袋，连喝几口，随后咽下口水，说道“我们分成了两路，一路向南，一路向西，我们放弃了向北搜寻的计划，北方的空气都能凝结成冰，不可能有活人，即便是他们死了，也早被埋在厚厚的雪里。然后，很遗憾，我们什么都没发现。”
莱蒙看到了哈罗德大人眼里的杀气，他急切地问道“瑞姆斯大人，你们是否找仔细了，下雪了，马匹跑不快，你确定找遍了？”
瑞姆斯·艾因格瞪了莱蒙一眼“你在质疑我的行动？还是质疑我们侦哨营？没错，是下雪了，但我们找了一整天加上一整晚，我想，他们要不就是躲起来了，要不就已被雪埋葬了，眼看暴风雪快来了，不得不让我的人回城来了，我可不想为了找几个逃犯而损失自己的兄弟”
“巴雷沙大人，冬狱城的犯人逃走了，他们是王国的重犯，他们的逃走会让百姓担忧，会让各地领主质疑我们管理犯人的问题，冬狱城的一切开支都来自于他们，我想，你会决定一个最好的处决拉尔夫和克拉兹尼的办法的。”哈罗德淡淡地说道，随后转向莱蒙说道“柠檬爵士，我想，你是执行刑罚的最佳人选，不是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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