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冬狱城

若是平时，这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早晨，虽然空气中有些寒意，但没有下雪，还有阳光。往日每天的午后，冬狱城的囚犯会分批安排到校场进行活动，每次的人数控制在几十人。但自从逃狱事件后，囚犯的牢门上的锁再也没有被解开过，牢室里散发出来阵阵恶臭，数日的粪便甚至也没有被清理。瑞姆斯·艾因格爵士仍旧没有返回，一天的骑乘，他们应该已经抵达了碎石河流域，正是“断剑兄弟会”出没的地方。他们有数十人，甚至可能有上百人，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数量，莱蒙认为他们的人数应该没有数百人，不然他们一定会进攻冬狱城。

        除了城楼巡逻的狱卒外，其他所有人都被通知在校场集合，面对忏悔圣堂排成方列，他们中有服务多年的老者，也有新进加入的年轻人，最小的不过十三四岁。即便连厨师们也被集中在一起。

        忏悔圣堂前，跪在地上，双手被绑起的是从黑牢中带出来的拉尔夫和克拉兹尼，直到现在他们的表情都是无辜的。哈罗德·雷曼爵士身穿黑衣，挂着一条黑色羊毛斗篷。格雷·米德尔顿在侧穿的是一件褐色的棉衣罩着锁甲，配黑色马裤和褐色长靴，腰带挂着长剑。智者巴雷沙穿着灰色褶皱长袍，莱蒙从未看到他更换服装，他猜想智者大人一定是有多套相同的服装，他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而一旁的卡尔曼修士，修剪了他的头发和胡须，穿着绯红色长袍，腰间挂着黑色羊皮制成的腰带，主教大人倒是从不吝啬打扮自己。他手中捧着深色封面的《圣书》，打开第一页，念道：“伟大而全能的神，怜悯而慈悲，你拯救困苦，慰藉孤独，护佑敬畏你的众生”

        主神拯救困苦，但拉尔夫和克拉兹尼却要因为不是他们的过错而砍头，拉尔夫是希尔洛斯人，克拉兹尼虽来自耳语之海对面，但他早已笃信主神。莱蒙记得克拉兹尼曾告诉他壁垒湾的信仰。

        “安奎拿和壁垒湾经常交战，蜜枣林旁的十字路口成为双方的必争之地，甚至他们支持不同的城邦，从中获得收益，那里是佣兵的天堂，弱者的地狱。出征前，他们将鲜血洒入火焰，他们信仰的神灵好战而残忍，当我第一次读完《圣书》后，我便觉得主神克拉苏恩是完美之神。”克拉尼兹之后成为了虔诚的信徒，每周的祷告他绝不缺席。

        但就是这两个虔诚的信徒，却要遭受如此的不公，而行刑之人居然是我，我从未杀过人，第一次居然要杀死自己的兄弟，以这样的方式，宣布他们莫须有的罪名，随后吊死他们，如同平民和奴隶一般。

        哈罗德走到最前面，伸出双手，掌心向下，示意安静，囚室中仍旧发出挑衅的叫声和嘶叫声。“米德尔顿爵士，哪个囚犯再发出响声，明天我想在绿沼中看到他，如果有十个，就扔十个进去，如果有五十个，就扔五十个进去，我要他们淹死在绿沼和自己的屎尿中！”他说的很大声，好让囚犯听见自己说的。

        这下，终于安静下来了，进过绿沼的人绝不愿意再进一次，没有进过的人听说以后，也绝不愿意挑战，囚犯们总是学不会安静。

        典狱官继续说道“卡尔曼修士说，主神怜悯而慈悲，我认同，但绝不姑息罪犯和错误，这是我哈罗德·雷曼的原则和坚持！我从事典狱官数年来，别说一次逃狱，就连一次冲突事件都未曾发生，但那晚，因为拉尔夫和克拉兹尼的过失，让我蒙羞，让所有的狱卒蒙羞，让冬狱城这座城堡蒙羞，逃脱的罪犯至今没有找到，冬狱城没有死刑，所有关押的罪犯在接受主神宣布的刑罚后，均会被释放，我们希望他们回归原本，在神的是指引下，他们会有向善之心。我们这里有小偷、有平民、有大海对面的奴隶，更有骑士，今天的这个审判，不是我哈罗德做的，是众神的审判，因为逃脱的罪犯，他们没有完成救赎，而这罪名，由他们两个来承担！”

        莱蒙感到气氛压抑，狱卒更多的表现是将头深深地低下，智者巴雷沙告诉过他，冬狱城曾对狱卒审判过的死刑，几乎都是因为狱卒和罪犯串通所致，而拉尔夫和克拉兹尼不过只是过失，甚至莱蒙认为那连过失都不是。地道挖了一年，如果要判罚，应该将所有值岗的狱卒都牵连进去，他知道这不可能，他们两个成了替死鬼。

        “格雷爵士，你来宣布行刑。”哈罗德说完退了下去。

        随后是格雷·米德尔顿上前一步“莱蒙”他说道“本次行刑由柠檬爵士来执行，他曾是拉尔夫和克拉兹尼的主管，理应由他送他们走，而莱蒙的主管之职也被罢免，目前他只是一名普通的狱卒。”

        卡尔曼修士合上《圣书》说道“这不是杀戮，只是执行刑罚，莱蒙，你时常将骑士宣言挂在口中，但无论你是不是骑士，现在必须是你应该承担的。”

        格雷·米德尔顿将腰间长剑抽出，剑锋在阳光照射下显出闪亮的光芒，他递给了莱蒙“用尽全力砍断绳索，这样，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的脖子就会被勒断，窒息而死。如果你犹豫，他们会受尽痛苦，你知道吗！莱蒙！”

        莱蒙接过长剑，这是一把双手剑，剑刃用精钢锻造，首先是拉尔夫，他的头套在麻绳中，脚下踩着行邢台，如果速度快，很多人会被直接扯断脖子，或许这样会死的快一些。

        “求你了，哈罗德大人，放过我一命，我可以去绿沼，让我待七天，让我待一个月，我也可以去清扫粪池，甚至我可以当侦哨营去剿灭断剑兄弟会，众神啊！哈罗德大人！求求你，饶过我吧！”拉尔夫尿了裤子，散发出一股骚臭。

        “莱蒙，动手！”哈罗德爵士敦促道。

        他望向人群，但凡有一个人走出来求情，莱蒙都有信心鼓动大家。他看到智者巴雷沙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看到卡尔曼修士不耐烦的表情，他看到拉尔斯·艾因格爵士窃窃私语，他看到前一天早餐吵架的本特利爵士和莫尔顿爵士。他们都是血肉的外表，空洞的内心，他们草菅人命亦或是事不关己，拉尔夫将是我杀的第一个人，听说人死的时候，他的灵魂还在，拉尔夫不会责怪我吧。

        “莱蒙……”拉尔夫转向求他“求求你，别动手，求求你了！”

        “快点！莱蒙！”哈罗德继续敦促。

        莱蒙闭上眼，将长剑举过头顶“拉尔夫，我宣布你的死刑，愿主神克拉苏恩饶恕你的罪恶，你死后我们会将你埋葬，愿你死后不会受到苦难！”他用尽全力，将长剑砍下，砍断了绳索，拉尔夫的脚下机关打开，他整个人瞬间沉了下去，全场无声，只有囚犯双脚挣扎，喉咙口放出窒息的声音，几分钟后行刑台上挂着的是一句面部苍白的悬尸。

        他用同样的方式结束了对克拉兹尼的生命，不同的是克拉兹尼从头到尾没有吭声，没有求饶，他只是将眼睛望向天空。“我要将他们悬挂在城门上警示所有的狱卒！”哈罗德说道。

        “不，大人，恐怕不行，行刑前我说了，会埋葬他们。这是我的承诺”莱蒙反对道。

        “你敢反对我？”典狱官说道“你用对囚犯的承诺来反对我的决定？”

        “大人，确实不合适，行刑时的宣布乃是对众神所说，不可违背”智者巴雷沙说道。

        “是啊，大人，狱卒们已见证了一切。”卡尔曼修士也跟着说道。

        “好，莱蒙，姑且接受巴雷沙和卡尔曼的建议。那埋葬他们的事情交给你了，我恐怕你需要在城外进行了。”随后哈罗德爵士对着所有人说道“好了，行刑结束，该死的！回归你们的岗位，看紧你们的囚犯，侦哨营回来时第一时间告诉我！”

        当哈罗德爵士经过莱蒙身边时，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第一次杀人的感觉确实很紧张，值得庆幸的是你一次杀了两个人。我准许你放假几天，你可以和黑牢的守卫罗米还有克里特一起享受假期，或许你可以和他们去南边的咸鱼村找找乐子。”

        莱蒙感到想吐，拉尔夫和克拉兹尼的尸体在半空中左右摇晃，瞪大着眼睛，似乎像是看着他。加斯弗和哈利跟他一起将尸体接下，运到城外。“就这里吧”莱蒙说道。

        加斯弗和哈利看上去二十岁不到的样子，似乎对眼前冰冷的尸体没有特别的抗拒。

        “我十五岁的时候便处理尸体了，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加斯弗用铁锹挖着泥土说道。

        “智者告诉我们，狱卒都是兄弟，但今天我们一起埋葬兄弟，这真是讽刺”哈利长着一张雀斑脸。

        莱蒙加入了他们，他想尽快将这件事情办完，从行刑台上下来后，他已经连续吐了好多次了，把早餐和似乎前一天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其实他也没吃下多少东西，直到后面他吐出来的都是酸水和苦水。罗米和克里特知道莱蒙会和他们一起放假，兴奋的不得了，以至于经过黑牢的时候，罗米拥抱了莱蒙“咸鱼村的女人们正等着我们呢，尤其是你这样的，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和女人做过？你已经成年了，莱蒙！”

        牢笼中传出的是奥格哈特的笑声“死了两个狱卒！你动的手？爵士”

        “不，我不是爵士，我不过只是一个狱卒罢了，他们管我叫柠檬爵士，是因为我的名字，也因为我时刻念诵着骑士宣言。”莱蒙对着黑漆漆的牢笼说道。

        “是吗，你没有姓氏吗？”脊骨收集者继续用他低沉老迈的声音提问。

        “我是平民的儿子，我母亲是个浣纱女，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他叫艾德，但是母亲没有告诉我他姓什么，很小的时候他便离开了我们，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给我起了莱蒙这个名字，冬狱城的人给我起了柠檬爵士这个外号，我还挺喜欢的。”莱蒙回答道。

        “你杀了你的兄弟，莱蒙”奥格哈特停顿了一下说道“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和我的兄弟打架，不同的是，那个是我亲生兄弟。”

        埋葬好拉尔夫和克拉兹尼后，莱蒙为他们竖了一块木头墓碑，上面写道“冬狱城最忠诚的守卫拉尔、克拉兹尼埋葬于此，愿他们的灵魂得到安宁。”写完后，他对着半干的墨迹吹了几口气，保证干透了以后，他起立了。

        “几场雨雪，你的字便再也看不见了。”加斯弗说道，莱蒙并不在乎。

        回到城堡后，加斯弗和哈利被安排顶替罗米和克里特看守黑牢，罗米反复关照道“祭祀伊格尔，每次叫他名字的时候，都要加上大人两个字。奥格哈特每次都会说起年轻的时候，不要打断他，格拉夫不喜欢别人叫他背誓者，而至于瓦尔纳，不要盯着他看，最好不要跟他说话。”

        交代完毕后，罗米和克里特便拽着莱蒙挑选了马匹，自神恩门往南走去。

        从冬狱城到达咸鱼村大约需要大半天时间，出城时已过中午时间，最快也需晚上才能抵达。

        “这是我来到冬狱城后，第一次不是因为公事出城”莱蒙宣布，他骑着马四处看着被冰雪覆盖的景色。

        “这么说，咸鱼村你从没去过？”克里特问道。

        “我倒是听不少狱卒说起过，说那里是狱卒的圣地。”

        “听说，卡尔曼修士也会偷偷去那里。”罗米笑着说。

        “但他是修士，况且不会被认出来吗？”莱蒙质疑道。

        “他出手足够大方，每次至少多给几个银盾币，你要知道咸鱼村最漂亮的女人一晚上也不过一个金剑币而已。”罗米说得好似他极有经验一般。

        “极北之地，只有他一个修士，婚礼、葬礼、生孩子，都需要修士的祷告，他对外收费，还收的不便宜呢”罗米举起一根手指压住嘴唇“莱蒙，你可别跟别说，我也是听说的。”

        “这乃是亵渎神灵啊”莱蒙宣布道。

        “莱蒙，念诵骑士宣言的时候，你还真以为每个人都会照搬去做吗？”克里特说道“你错了，人们只会选择那些让自己得益的事情去做，宣言不过是说给追随者听的谎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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