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卡尔斯
整座城市都非常紧张，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近的味道，但谈判始终没有结果。梅戈从床铺中醒来，这是一张铺着羽毛的桃木大床，床的宽度足够睡上三个赫克托了。坎拉尼的官邸很大，分为前厅中庭和后厅，中厅是个天井，中间是石雕喷泉，顶上完全镂空。这是卡尔斯不算大的宅子，但仍然有着几十个奴隶服侍，有专门负责侍酒的，也有身材不错的床奴。
“他们如果造反了怎么办”在走入官邸时，梅戈·塞隆的第一个问题。
“那就杀了他们，我亲爱的朋友。”坎拉尼笑着说道。
“如果他们先杀了你们呢？”梅戈继续追问，赫克托的脸色变得难看。
“那他们也不可能活着逃出卡尔斯，每个奴隶身上都有烙印，赞迪家族的奴隶身上是家族的字母，就如同希尔洛斯的家族有徽章一样，他们不可能逃出卡尔斯，他们的神态，举止，甚至是说话的语调，都会让人辨认出他们的身份。在奴隶城市，如果逃跑的奴隶被抓获，便会遭受石刑。亲爱的朋友，你应该知道这种刑罚。”坎拉尼抖了抖他的滚着金边的长袍袖口。
但在世界各地，都有奴隶城邦叛逃的奴隶，梅戈想说，但还是止住了嘴，我不能像法尔森·哈里斯那般无理，口无遮拦。而“巨锤”本人，则在一旁欣赏着整座宅子“这是座精致的宅子。”
“是的，我的朋友，小心你的锤子，别砸坏东西了，这里的器皿都非常值钱。”坎拉尼指了指他的锤子。
晚餐时分，在中厅用餐，梅戈不仅吃到了最新鲜的海鲜，各种牡蛎，烤鲑鱼，还吃到了用面皮包裹蔬菜、牛肉和酱汁的馅饼，同时琳琅满目的各式水果，让他们享用不尽，最重要的是桌上的美酒。
“即便在战时，仍旧可以享用美酒”坎拉尼说道“地窖中存着几十种各地的美酒，光葡萄酒就有十来种，从甜甜的，到酸得像柠檬的，从红色葡萄酒到金色葡萄酒，还有各式甜酒，应有尽有，我的朋友们”显然他是一个非常好客的主人。
理所当然的，他们喝醉了，各种酒类混杂在一起，让他们很快上了头，坎拉尼双掌在空中轻轻击打，四个身材极好的女人被叫到中间天井中舞蹈，喷泉的水从他们的头发往下轻洒，湿透了他们的衣服，于是她们将本就薄如蝉翼的衣服褪去，露出了坚挺的双乳和纤细的腰部，她们扭动的身躯，随着歌手的琴声舞动。
“他们是最好的舞姬，也是最好的床伴，我的好朋友们，请尽情享用！”主人伸出双手盛情邀请。
赫克托和法尔森跳入其中，召唤梅戈加入他们。梅戈只记得自己并没有上前，她不是因为阿加莎的原因，而是因为她想到了洛拉尔·兰伯特，那个她认为这辈子唯一为之动心的男人，王子，那天她就像很多贵族女孩一样，拨开人群看着甚至还没到成年礼的洛拉尔王子在沙场上提着长枪冲锋，他身着铠甲，动作轻盈而有力。梅戈恨不得尖叫，但最后伴随着人群，她还是尖叫起来，但她想到了自己的翡翠眼，我是个独眼残废的女人，我睡过的女人比巨人赫克托睡过的还多，他是王子。但最终他们成为了“洛拉尔之剑”。
梅戈晃晃脑袋，从床上起身，昨晚的酒醉让她浑身酸痛，但幸好她没有做梦，前一夜她的梦太真实，她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安塔克平原，她看到了安塔克民族，甚至“穴巢”中的摆设，图腾，上面有可怕的眼睛，她记忆犹新，恍如身临其境。这是一场梦，还是一次先知。她再次猛烈的晃动自己的脑袋，拿起了床头的绿翡翠，用睡衣的边角擦拭闪亮，随后放进了眼眶中，那里没有眼眸，只有空洞的伤口，翡翠变成了她的眼睛，她变成翡翠眼梅戈·塞隆。
刚站到地板上，她感到房屋在摇晃，过了一会儿才开始适应。穿好她的皮夹皮裤和马靴，从居住的房间走出来，听到后面有剑盾击打的声音，她绕行到了后面，上了天台，下方这是一片小型的角斗场，在那里他遇到了赫克托和法尔森，主人坎拉尼则端坐在一张宽大的藤椅上，上面铺着刺绣毛毯。而角斗场上，站着十来个浑身肌肉，满身臭汗的奴隶角斗士。
“他们是我无上的财富，卡尔斯的圣坛区有小型的竞技场，但是他们更大的战场是里耶竞技场，在那里，他们赢得荣耀，而我赢得金币。”坎拉尼举起酒杯说道“只可惜现在遇到了战事。”
“铁手的家族曾为他们锻造战斗武器”赫克托说道。
梅戈注视着场上的奴隶们，他们是被挑选的最强壮的男人，他们只用布条包裹着阴部，赤身裸体地训练着，用木剑和木盾相互击打着，即便是木剑，仍能击伤对方。
“血与沙”一个女人出现在他们身后，她身着淡紫色长裙，胸口处绣着蕾丝，她的肤色略淡，鼻梁很挺“亲爱的客人”她说道，身边的两个女奴向着他们屈膝行礼。
“哦，我亲爱的玛莉索尔，外面情况怎么样？”坎拉尼·赞迪问道。
“仍旧在谈判当中，父亲已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士兵已经集结，也有很多零散佣兵加入。”女人说道，原来她是总督克罗雷·奥托维尔的女儿。
似乎赫克托早已认识她，扶起她的手背，轻轻地吻下“玛莉索尔夫人，您变得更加的美丽动人了。”
“巨人，你的加入令卡尔斯的军队变得强大，还有你的朋友……”她望着他们。
“梅戈·塞隆、法尔森·哈里斯”巨人介绍道。
“希望他们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北地人的弓箭可不是吹牛的，你还没看到弓箭手，就已经倒在地上了。”玛莉索尔坐到她的位子上，欣赏着下面的角斗练习，两个女仆则剥着葡萄送进她的嘴里。
“梅戈也是一名出色的弓箭手”赫克托说道“她每发必中。要不是希尔洛斯的比武场不允许平民参加，我恐怕梅戈可以和临风堡的弓箭手比试一番。”
“临风堡的兰斯洛尔家族？”坎拉尼问道“他们的祖先据说是北地岛的王子，家族叛乱，逃离到了希尔洛斯大陆。”
“是的，那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他们族长如今已经是临风堡公爵”赫克托回答道。
“坐吧，亲爱的客人们，不必拘束，伊玛尼，给他们搬个座位，亚桑，叫厨房准备一些吃的和酒，我们的早餐就在这里进行”玛莉索尔伸出手指挥道。
伊玛尼，亚桑，梅戈·塞隆，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是阿莱塔和法图娜的女儿，他们是安塔克的族人，她记得，在梦里她记得。
“听说安塔克族也加入了奥索尔诺的军队，安塔克的卡斯派出了他的两名骨卫士加入了战斗，作为交换，维克特·米拉克斯承诺赠送卡斯一千匹精壮的战马和够吃几年的粮食。该死的安塔克族人，他们不为黄金，居然为了该死的粮食！”玛莉索尔喋喋不休地骂道，随后对着伊玛尼说道“亲爱的，我忘了你和亚桑也是安塔克人。”
“主人，我们已忘了自己的血源，我们是您忠诚的仆人”伊玛尼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她低着头淡淡地说道，脖颈处戴着奴隶皮项圈。
这时亚桑回到阳台，说道“主人，早餐已经吩咐准备。”
“他们也是安塔克族人，我的卫士发现他们时，他们的父母被杀害，在他们的‘穴巢’前，他们哭泣，呐喊，饿了两天的肚子。将他们带回时，他们跪在地上请求我们收留，卡尔斯没有仆人，只有奴隶，他们自愿带上着这条奴隶项圈”坎拉尼啜了一口葡萄酒。
这不是梦，这已然是现实，我梦见的不是现在的事情，是过去在安塔克平原真实发生的。他们是安塔克族人，他们的父母被杀害，他们没有被骨卫士掠夺，而是来了卡尔斯。梅戈拍了拍脑袋，难道是那晚在舱室中喝多了，或是香薰迷惑了我的神经，我才会有如此的幻觉，不，这不是幻觉，她们的长相，和梦中是一样的。
“为什么角斗士不参战。他们看上去极具战斗力。”梅戈指着沙场问道。
“因为他们是奴隶，他们的战场在竞技场上，而代表卡尔斯出战的勇士，不可能是奴隶，我亲爱的朋友，他们不配拥有代表城市出征的荣誉。”坎拉尼笑着说道，然后对着妻子说“看来我们的朋友迫不及待想上战场了。”
“那得视最终的谈判时间了”女主人回答道“全感谢普洛克的浪荡性格，让卡尔斯面临兵临城下。”
“他动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亲爱的”丈夫伸手捏住眉头。
“艾娅……希尔洛斯的朋友很了解这个名字”玛莉索尔说道。
“是的，夫人，艾娅乃是希尔洛斯信仰中的爱神的名字，她拥有超群的智慧和美貌”赫克托答道。
“是啊，所以她让我哥哥丢了魂魄，全然忘了她的身份，维克特·米拉克斯的情妇。他将种子洒进了那个女人的子宫里，而一旦双方谈不拢，恐怕维克特会将数十万支箭洒进卡尔斯的城墙内。”玛莉索尔伸头吃着侍女伊玛尼剥开的葡萄。
“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要保护这座城市，保护我们世代经营的财产，我们花巨资购买的奴隶，训练的角斗士不能随着城门攻破而消失。但愿战斗开始时，幸运的天平会倾向我们。”肥胖的坎拉尼站立起来说道“北地人即便攻破我们的城池，他们也无法获得和统治它，这里对他们来讲太远了，北地人的那套管理在卡尔斯不可行！”
下午时，梅戈·塞隆离开了宅子，独自一个人走在居民区的，这里是富人和贵族的宅邸，每座宅邸都隔开一定的距离，建筑之间没有凯尔瑞达那般紧凑。这里的商铺只有几种被允许开设：珠宝商铺，定制锦衣华服以及高档的铁匠铺，而剩下的那些商铺，酒馆和妓院以及遍地可见的各种香料店则被开设在了集市区。梅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这里并不热闹，或许富人们都喜欢在宅邸中观看角斗士训练吧，也或者是他们已经带着黄金和奴隶，坐船去了另外的大陆。希尔洛斯不被允许有奴隶的交易和称呼，他们可以去格德兰岛，或是去南边的厄尔克斯。梅戈对这个大陆的了解和她对坎拉尼的了解差不多，他只听过那是一个充满恶魔、奇珍异兽和暗影魔法的地方。
赫克托出现在她的身后“你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也没带武器，很危险，你知道吗”巨人的声音差点吓了她一跳，但她故作镇定地说道“只要我愿意，我也可以拧掉任何一个人的脖子”
“玛莉索尔告诉我们，一旦开战，两方至少有超过一万人投入战斗，在我的雇佣生涯中，这是最大的一次战役，即便安塔克的卡斯曾经宣称保持中立，却仍旧加入了战斗。”赫克托走在她身边，她甚至需要抬头才可以看到赫克托的表情。
“我想找个酒馆喝两杯，法尔森呢”梅戈问道。
“玛莉索尔将她的两个女奴伊玛尼和亚桑赠予我们一晚上，我拒绝了，她们只不过是两个孩子，法尔森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赫克托摊开两只巨手。
“她们出现在我的梦里”梅戈突然说道。
“什么？”赫克托问。
“她们曾出现在我的梦里，伊玛尼、亚桑，她们真实地就好像我经历的一切，她们的父母被杀害，她们被掠走，而我在坎拉尼·赞迪的宅邸中见到了她们，就如同梦里一样，她们的长相，甚至我还记得她们房间外的图腾，”
“那关于这场战争呢？”赫克托追问。
“并没有梦见。直到她们被带走，我便在‘卡尔斯之泪’号的船舱中醒来。”梅戈叹了口气“我并非想鼓吹我自己是先知……亦或是通灵者，我不过是想说，那场梦太过真实了。”
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梦有多真实，但眼前最真实的确实快要开战前的景象，路上已能看到手拿长矛的士兵和各地加入的佣兵。“克罗雷总督正在寻求购买一整支佣兵团，一旦达成交易，恐怕在谈判桌上，卡尔斯的制胜砝码又将增加”赫克托和梅戈穿过石桥时说道，来往的各式人种越来越多，梅戈甚至已经认不清他们来自哪里了。
“那为什么他对我们仍就如此慷慨？”
“以防万一，确保胜利，而一旦战胜了奥索尔诺，卡尔斯的威名将名扬四方，卡尔斯的港口将迎来更多的商船，从来在与尼兹和里耶的贸易竞争中取得上风，而要知道，这次战役，尼兹和里耶甚至没有派出一兵一卒。”赫克托指着集市区说道“这里本是交易集市，如今变成了佣兵的聚集地。”
“佣兵团的价格不菲”梅戈声明。
“没错，听说，卡尔斯寻求合作的佣兵团正是最昂贵的由‘金狮’统领的“泰坦之手”，他们以同名的剧毒植物为名，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已享有响亮的名号，‘金狮’本人既是团长也是创始人，据说该团的人数已达数千人，他们大多为骑兵，完全地服从指挥和安排”赫克托似乎对于佣兵团了解的非常详细。
奴隶集市的交易已经结束，战争使得各式的交易变得冷清，唯有铁匠铺和武器商量大受欢迎。奴隶交易的高台取而代之的乃是一个红衣兜帽的僧侣，他扣着兜帽，身材高挑纤瘦，透过兜帽，他留着金色的山羊胡须，梅戈注意到他举起的右手只有三只手指，无名指和小指只剩下一半。高台底下围观了数十个自由民众，在卡尔斯分为三类人，贵族、奴隶和自由民众。
梅戈和赫克托靠近时，发现那个僧侣正在鼓吹“末日之说”，他告诉自由民众，战争带来灾难，而这些灾难皆由人们的七种罪罚而来，他激情高昂，撕扯着嗓子，大幅度地挥动着双臂，而自由民众听他演讲时眼神呆滞，紧皱双眉，咬紧嘴唇，但待他停顿时，他们则举起拳头共同高呼，梅戈·塞隆听得真切，他们高呼的乃是破晓圣殿信仰的神灵：“光明之神赫拉克洛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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