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要给娘娘祈福！”
这是二太太的呼声，也是许多人的心声, 就连贾政都捋着胡子点头称是。贾宝玉站在人堆里翻了个白眼, 宛如死鱼一样的声调提醒：“太太, 大姐姐才有孕，您祈福也早了点。”
这话倒是提醒了老太太：“虽说宫中也还平静, 可咱们自家人说自家话, 宫里女人有了孩子，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自家先低调些罢。等到娘娘要生产的时候, 再忙活不迟。头件要办的事，还是入宫探望，老二媳妇和我一起去, 至于娘娘生产的时候，”
“老太太，媳妇能去宫中照顾娘娘！”二太太的态度热切的要把人给烤化了。
可宝玉一点想吐槽的心都没有, 他见过母亲为了姐姐而垂泪, 也见过长久的别离之后, 母女重逢让她们多开心。谁也不能羞辱一位母亲想要照顾自己女儿的那颗心, 宝玉抬起头：“老太太, 圣人也说，太太若想入宫照料并无不可。圣人有恩典, 到时候打声招呼就行了, 不必再递牌子等着排号。”
屋里一片感恩涕零、皇恩浩荡的呼声, 宝玉听的不耐烦, 嘴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等到他再次前往东宫送名单的时候，已经是元宵节之后，因为元春怀孕的消息，原本打算带着黛玉出门看灯的宝玉也没能成行。
他这几天都臭着脸，黛玉无可奈何，家中其他人都躲着他。宝二爷对荣国府也是够够的，要说骄奢淫逸的时候，荣国府不落人后。等到需要夹着尾巴做人，荣国府这一大家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们这样矫枉过正……还能行吗？
皇太子杜竑坐在书案之后，宝玉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杜竑正在写字。宝玉略歪着头看了一会，东宫的行书写的的确不错，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皇太子放下笔，冲着宝玉笑道：“让你在这等着我。”
“殿下客气了。”宝玉双手将名单奉上：“这是随驾出行的名单，杜将军之前送到御前，圣人没有旨意，只说让殿下自己定夺。”
杜竑笑着接过来，翻翻看都是他东宫的班底，杜煦果然不会给他添乱。而贾宝玉被任命为这一路上皇太子的随侍侍卫，总而言之就是跟在皇储身边，最好一步都别离开。杜竑高兴的批示了四个字：如此甚好！
可宝二爷不开心，皇太子的笑容让他扎心，你笑的有点节操吧，白牙都露出八颗了！
必须说明一件事，贾宝玉对于杜竑和他本人之间的微妙感觉，他是知道的。宝二爷什么人啊，男男女女的见过多少，走肾的、走心的，走灵魂的，他都知道。但面对杜竑的时候，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宝玉都不会考虑他。
和皇太子搞基等到挖坑埋自己，宝二爷坚定的拒绝这种可能，所以他干脆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一副“我是正经人”“贾宝玉不解风情”的样子，这样迷惑杜竑，让杜竑自己纠结。其实有点缺德，但宝玉不在乎。
“这一路上，就要劳你多思多想了。”杜竑将名单收好，随即笑道：“还没有恭喜你，令姐有孕，宫中父皇母后都极为欢喜。”
宝玉低头皱了下眉，又马上恢复原样：“殿下这样说，到让臣无地自容，臣姐在宫中，也多赖中宫娘娘看顾，方有今日。”
杜竑客套几句，宝玉却显得很郑重：“莫说姐姐，便是家父当日去宁武关看望臣等，也多赖郑老尚书，如此爱护，臣父子感怀不已。”
“……我们相识多年，何必如此。”杜竑的笑容没了，他有些意兴阑珊：“总之，孤能看顾你，自然会这么做。宝玉不必如此，倒显得见外了。”
宝玉只是听命称是罢了，杜竑最后也无话可说，只好挥手令他退下。宝二爷脚步轻快的走出太子书房，将要离开的时候却碰上了小高。
小高身后跟着两个俊俏太监，正好和宝玉走了个顶头碰，高太监表情尴尬，宝二爷却云淡风清权当没看见，贴心的点点头就走了。小高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又看了看两个小太监：“跟着我来，好生伺候皇太子，不要惹殿下不高兴。”
人家的阳春三月要踏青，贾宝玉的阳春三月要出差，这次可没什么全家泪眼涟涟，依依送别的场面了，整个荣国府都在关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从上到下，荣国府陷入了一片诡异的狂热中，甚至连黛玉出孝都没能拉回多少注意力。
虽然老太太做主为黛玉举行了仪式，但明显参加的人注意力都在讨论孩子，连久未露面的薛姨妈都喜气洋洋的像王夫人道喜。也不知道和她有多大关系，这么与有荣焉。
宝玉有些不高兴，但黛玉本人却很无所谓，她还安慰宝玉：“出孝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难道非得让别人陪着我哭一场吗？你怎么也拘泥起来，反正有你和老太太就够了，何况舅舅舅母他们也帮着筹备，我也不是非得让人怎么样。”
这样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反正黛玉出孝了，其他的事情……罢了，计较做什么呢。旁的事情都好说，但借着大家没空关注的功夫，宝玉将林管家的女儿知由弄到了黛玉身边，还有他从林家庄子上选出来的一个小厮叫周逄的，放在了郦匡那边。
这俩人只管听黛玉的指挥，宝玉明确的告诉他们：“你们身契性命都在林姑娘手里，只管听她的，其他人的话一概不用听。你们不算荣国府的人，算林家的人，要记在心里。”
黛玉总觉得，她这个哥哥，如果有可能的话，恨不能给自己弄只火枪防身。“我在府里也没什么不安全的，你别那么担心，我听着都替你累。”
“……那也得小心。”忠孝两个字都压人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黛玉呢？宝二爷才不管，宝二爷要的是万无一失，若有失，谁负责谁去死！
黛玉出孝之后，紧接着王夫人就大包小包的带着家中嬷嬷、得力丫鬟入宫了。眼看着元春怀胎已过六月，正是危险的时候，在宫中传来消息之后，老太太就让她赶紧入宫。看顾好娘娘，也是他们荣国府的大事，世道如此，内外相帮事半功倍，这也是要紧事儿。
三月初九，宝玉站在福宁宫外，听着里头皇太子拜别皇帝。皇后和上皇、太后处，太子昨日就去过了。今天就是他们正式出发的日子，杜煦全副铠甲，腰挎宝剑，人模狗样。
“我有点紧张。”杜煦悄声和宝玉说：“殿下安全都交给我，我紧张。”
看出来了，杜煦这种打扮就是过度热情，显得他特别焦虑。宝玉张张嘴，发现自己没词儿来劝他放松点，因为根据个人经验来看，说了也没用。他只能干巴巴的安慰道：“太子为人很体恤下臣，反正这趟差事，他不会给我们找麻烦。”
结果离开京城还不到十天，贾宝玉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要收回那句话！杜竑，可真是个麻烦精、大魏朝头一号的麻烦精！
离开了京城，刚走出天津卫，还没到山东的地界，皇太子的幺蛾子就来了。进入鲁地，太子就道：“既来此，怎么也该去孔先师墓前祭拜一番。也是尊崇教化的意思，然则，若是孤驾临衍圣公府，又是一番劳动。不如轻车简从。”
臣奉殿下前往，这话还在杜煦嗓子眼没说出来，皇太子就道：“孤想带着一队人马，十几个人去了便是，只是孤自己的一点心意。杜将军你就留下，照常护送车架，推拒地方官求见，就当孤还在车中。就这么定了。”
多么的刚毅果断，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杜煦杜将军想给皇太子鼓掌。而站在杜竑身边的宝玉，在疯狂的给杜煦使眼色：不能答应啊！
我也知道不能答应，可我能怎么办？哭谏？杜煦给宝玉使了个眼色，你和他关系近，你来说啊！
“殿下，”无奈之下，宝二爷亲自上阵了：“臣以为这样不太妥当，实在是不安全。”
“青天白日，夜里就住下不赶路，咱们只走大道有什么不安全的。”杜竑笑的很温柔：“何况，我信得过宝玉，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咱们带上十几个侍卫，足够了。然后，在扬州汇合，孤与你们一起前往金陵。”
啥啥啥？宝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合着你是想从山东到扬州都自己走？皇太子啊，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远，以及我们要担着多大的干系？
杜竑还是微笑着，给杜煦下了最后判决：“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今日夜里，我与宝玉等独自上路，小高留在车里，照样侍奉。一切就拜托杜将军了。”
被点到名的高太监沉默着，因为他知道，劝也无用，随他去罢。杜煦觉得自己要死了，而宝二爷想把皇太子捆起来……可惜他不敢。
就这样，皇太子到底如愿以偿，他和贾宝玉换上便装，带上了二十几个侍卫—这是杜煦让步的极限，骑马溜溜达达的进入了山东地界。
别说，换上便装的东宫殿下，倒还很有几分风流书生的姿态。宝玉扭过头不看他，再漂亮也太让人生气了，他这究竟是为什么突然这么任性。
走了半夜，二十几号人走出了官道，进入了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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