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 120 章
送善堂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是每个人都有秦可卿那种幸运,早早的被秦老爷收养。
宝玉看着面前的男婴, 旁边的茗烟低声说:“我还以为只扔丫头,没想到连小子也扔。”
“吃不上饭了,肯定只养活大孩子, 那都是家里的半个劳力。”钱柱告诉茗烟:“生的晚、没赶上好时候就是罪过。不过这孩子也算有运气, 碰上了春生姑娘。”
钱大娘说这孩子还不到满月, 要让宝玉说也是,小婴儿的皮肤还皱巴巴、红通通的,一看就出生没多久。这孩子的确算幸运, 宝玉叹口气, 既然不打算送善堂, 干脆就在庄子上养活他好了。
“还有, 在这附近传出话去,就说今年庄子主人想起了战场同袍, 要做些好事若是谁家觉得生下了孩子养不起, 就送过来。”贾宝玉叹口气:“不用他们花银子, 不要杀人。”
一直在庄子上还没回去的郦匡站在他们身后:“传话的时候改一改, 就说京中善堂在庄子上设了一个收养点, 到时候都送到善堂去。”
宝玉了然, 叮嘱钱柱他们就这样说, 至于孩子长大之后, 那还早着呢。
钱大娘抱着孩子乐颠颠的, 倒像抱着自己的亲孙子:“宝二爷给取个名字罢。”
“……浮生, 春生从水里捡了他,就叫浮生。”宝玉拧着眉头想了一会:“至于姓,长大了,他自己乐意姓什么,叫他自己选。”
宝玉收养弃婴,看上去还要帮别人养孩子的当口,皇太子杜竑已经准备斋戒。他要主持今年的秋决,尽管每天吃素,皇太子的心情还是好的不得了。东宫孺人包括其他女人,太子妃替他收拾的干脆利落,再没人在他耳边嘤嘤嘤。
至于孩子的问题,他可以对太子妃说实话,但他没傻到和其他人说实话。这件事拖着就行了,古来只有无子被废的皇后,还没听说过无子被废的太子。杜竑心道,只要我耳根子清净,给太子妃吃了定心丸,东宫只要稳定,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
秋决乃是朝廷年末的大事,主持者—是皇帝或者负责监国的人,头次主持要斋戒、而后判决者在懋勤殿朱笔勾画,朝臣们要三请法外施恩,以提醒劝谏少杀慎杀。
霜降次日,皇太子驾临懋勤殿,宝玉今天作为侍卫亲军,替皇太子捧刀,并且围观全过程。其实这件事的典礼性质要大于实际内容,大魏朝的死刑复核已经算很严谨了,地方不准处决犯人,必须要等刑部、大理寺三次复核之后,于当年霜降日到冬至之前,由皇帝朱笔勾画,然后行刑处死。
除非极特殊情况,今天名单上的这些人死定了,杜竑只需要在大臣三请之后,朱笔一挥,今天的流程就算走完。皇太子顺利主持秋决,皆大欢喜,大家省心。
有鉴于之前遇到过的种种或啼笑皆非、或牵出大案的情况,宝二爷在心里一直替杜竑捏着把汗,可千万别横生枝节,让他消消停停做件事吧。
万幸一切顺利,并没有什么人在今天跑出来给皇太子添堵,又牵扯出什么奇冤大惨。朱笔一挥,就是次日下午的行刑,以及将名单回覆各地,在冬至前处决犯人。不过,每年也会有几条漏网之鱼,这就是刽子手的不传之秘了。
杜承业正在元春那里看着小女儿,并且期待元春这一胎是个皇子,这样他们也算儿女双全。
“朕当年还想过,大姐儿长大之后,择婿的时候正好将宝玉列入其中。”皇帝与元春笑言:“不想你却成了朕的妃子,宝玉和大姐儿就差辈分了。”语气中颇有遗憾。
元春谦辞道:“宝玉性子古怪,能得圣人青眼是他的运气,家中请清虚观张真人为他算过,说他不宜早婚,对他、对他未来媳妇都不好。”
“嗯,前些日子真人入宫,朕倒是听他提过一句。”杜承业笑叹:“非常之人比为非常之事,如今有些曲折,说不定将来更好呢。倒是大姐儿,唉。”提到大公主的婚事,杜承业叹了口气,大公主不是太子,她的婚事,如今几家已经正大光明的争夺起来了。
元春笑道:“圣人不欲公主急急下嫁?那不如等到南征将士归来,之前圣人不是对臣妾说,也有勋贵子弟上进,去了南边嘛。回来的有功之臣,自然可以为公主择婿。”
这话很得皇帝的欢心,他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不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外戚争夺的肥肉。
于是,等到杜竑也和父亲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杜承业下定了决心,明旨礼部放缓公主的册封之礼。这样,几家外戚就不至于不停的入宫请见,为自己加分。
皇帝的旨意传到皇后耳朵里的时候,保宁侯夫人正在宫中拜见,作为郑家长房,保宁侯夫人受到丈夫的叮嘱,是来为自己儿子在皇后这里谋求加分的。
可话还没说两句,皇帝的旨意传来,郑皇后便道:“夫人也不必多说了,看陛下的意思,必定不会从外戚为大公主择婿。”
就在朝野都以为,大公主的夫婿必定出自南征大军的时候,南征大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败仗。
沈迁已经分不清自己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带着哭腔喊道:“延寿、侯兄!你们在哪?”
四周一片死寂,沈迁的身上还湿漉漉的,他们本来遵照南安郡王的军令,追击西海沿子藩王的军队。不想他们之前的训练毫无作用,在船上他们遇到了擅长水战的敌人伏击,沈迁自幼长在江南,他会游泳。
可顾康和侯平呢?明明大家以为这是必胜之战,怎么变成了这样。
从水里爬出来的沈迁好不容易逃了岸边,前方恍惚着似乎有火光,他跌跌撞撞的躲在岸边的礁石后面。如果是敌人,那他就死定了,他还不想死……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错,他还没结婚呢!
“快找找,看看有没有活口。”来人高声喊道,沈迁恍惚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猛然窜出礁石,扯着嗓子喊道:“侯兄,我是沈迁!”喊罢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南安郡王长相白皙,平素很喜欢以儒将自诩,他父亲老郡王当年不准他领兵,还让郡王爷心里很是不忿。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打定了主意要好生展才。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南安郡王打心眼里就没把一帮土鳖藩王军队放在眼中。
在他看来□□大军降临而不知乞和,这已经是大罪。而他军令一下,大军手到擒来,更是理所当然。结果就是美滋滋以为自己打了胜仗的南安郡王,一步步走入了敌人设好的圈套。
损兵折将、丢盔弃甲,出发的时候意气风发,如今的南安郡王却躲在军帐里,他不敢出去。是他在战前许下宏愿,说他们必定旗开得胜,必定能大获全胜;也是他许愿要为他们请功,如今都毁了。
他不出来,外头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只能靠着中层军官和两位副将维持局面:收尸、寻找伤兵,收容治病。
“郡王爷不出来,我们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后撤,谁来做决定?”人人都在心中思考这个问题,可没人敢说出来,战败之时,提出这些问题,万一被判个动摇军心,来个杀一儆百……
大家都在犯嘀咕,营地里乱象初显:已经有逃兵了。
“我在哪?”沈迁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有人扶起他,又有人将温水送到他嘴边。他大口喝了几口水,呛得咳嗦。
顾康低声道:“沈兄慢些。”顾世孙也是灰头土脸,全没了在京中一向干净低调的姿态。
看沈迁清醒了些,侯平才告诉他,当时顾康正好在他身边。所以发现中了埋伏,侯平就拉着顾康一起跳船了,不知道那藩王从哪弄来的火炮,全打在了他们的船上。
“我们都是捡了条命……”侯平叹息:“郡王估错了,追击的时候,令水军、步战一起上船,结果兵卒折损了十之六七,国朝多年未有的惨败。”
沈迁皱眉问道:“那郡王爷怎么说?咱们是后撤整军,还是……”
“他什么都没说!”说话的人赫然是一向腼腆的顾康,“他和个窝囊废一样躲起来,谁都不见!我们怎么摊上这么个主帅。”
这年的冬至日,皇帝高兴的带着太子祭天、祭祖,而后召集群臣于文华殿宴饮,殿内一片颂圣之声,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宝玉站在殿外,他奉命等待着西南战报,按理来说,南安郡王报捷就该在今日,这是南安郡王自己上书定下的日子。
天气干冷,张嘴哈气都是白雾,宝玉在殿外已经站了快半个多时辰了,按照之前的惯例,西南传书都会在下午抵达京城。哪怕这是冬日,这段日子也没有下雪,不至于差太远罢,天色已经暗下来,阴沉沉的好像要有大雪。
“贾侍卫要不要进去暖和一下?”陪着宝玉等待殿外的小太监忍不住跺跺脚,“这天也太冷了,奴婢的脚都冻麻了。”
宝玉刚要说话,就看远处一个黑影大步跑了过来:“来了!”
来人背上绑着令旗,大步跑到丹陛石底下,单膝点地:“报!西南、西海沿子……”他看着面前年轻人期待的眼神,说道:“大败。”
宝玉眼前一黑,这简直是大过年报丧,南安啊南安,你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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