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记忆中的大宴

大宴那天，来的人很多，场面很壮观。

        周皇坐上首，下首跟着是几位皇子公主。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和皇亲国戚坐在左侧，各国的使臣坐在右侧，下方进门位置坐的是一些官位较小的官员。男子坐在前，女眷坐在后方。

        艾粗粗扫去，见许多官员都带了夫人和孩子。孩子们中有年长的，也有年幼的，艾想不明白周国要干什么。

        他还认出了坐得离周皇位置最近的那位公主就是前些天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姑娘。

        那日她粗布罗裙，今日锦衣华缎，看起来气质居然别无二致，两种风格都不显突兀。想起最近几天听到的周国诸事，艾大致就明白了这是那位周国瑨公主。

        周国最出名的，就是这位瑨公主，在周国，瑨公主几乎无人不晓。

        瑨公主现下刚刚满14岁，周皇已经开始筹备她的及笄礼了，这对周国来说是举国的大事。

        传闻瑨公主出生时天降祥瑞，百姓生活自那起越来越好。虽瑨公主不重礼数，性子活泼，常常出宫，可百姓们最喜欢的也是这位公主，他们把这些看作是亲近之意，每年公主诞辰，百姓都自发组织起来为公主祈福，为公主求安康。瑨公主有“周国明月”之称，传言说谁娶了她，谁就能得到周国一半百姓的支持和爱戴。

        她看起来确实同别的公主不太一样，不说艾自己的姐姐妹妹，就是周国的其他公主，和瑨公主比都感觉差了些。那种天生的明媚骄傲，却又能在不同阶级混得如鱼得水。

        瑨公主，世间独一。

        然而瑨公主本人却不如别人给她的称号那样“厚重”，她就是个有些天真活泼的小姑娘罢了。

        歌舞进行中，瑨公主激动得坐立难安。

        她不时往艾那边看几眼，发现他一直规规矩矩地只看前方歌舞，从不看周围。

        公主羞恼地想，就这么好看吗，等结束了自己可要去找他问问。

        这时她心目中俨然已经把艾归为自己的人了。她向来霸道极了，她要的东西，撒泼打诨也要得到。

        歌舞罢，周皇说完场面话，别国的一位皇子抱拳站起来。

        他身材魁梧，身着具有民族特色的服饰，头发披散，扎了许多小辫子，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蓄着不长的胡子，与原先他身边的粗犷大汉比，称得上是相貌堂堂。

        他走到大厅中央站定，干脆利落地向周皇施了一礼，说：“鄙人闻周国富庶繁华之地，心中向往多年，今终得见，不舍别离，望娶一周室女做王妃，结两国之好，时时不忘周皇之恩。”

        周皇大笑，开口道：“不知小友看上了我周国哪位姑娘啊？”

        “素闻周国有明月瑨公主，鄙人心向往之，今日得见，心已满足，鄙人自知不足，万不敢求娶公主。闻韩家有女，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婉婉有仪，此行特想求娶韩家女。”皇子冲周皇一拜，等待答复。

        周皇再次大笑，只是相比前次，这回笑得短了，“这可得小友亲自问问韩公，愿不愿将爱女嫁与你了。”

        韩公对周皇施了一礼，并没有站起来，他斜晲那皇子一眼，皇子朝向韩公又是一礼。

        韩公开口，语速慢悠悠的：“谢王子抬爱，小女性子顽劣，恐担不起王妃一职，只怕她会给您添许多麻烦。”

        皇子赶紧回道：“我不重这些的，若得韩小姐，当视若珍宝，怎会怪她！”

        韩公的笑容散了，他不再说话了。

        气氛一下子冷凝，让人颇有些紧张严肃。

        “小女敬王子一杯。”声音从韩公身后传来。

        声音清脆悦耳，发声者想必就是被求娶的韩家小姐了。

        她先施施然站起来，转向周皇行了一礼，又同自己父亲施了礼，才迈出座位。

        极尽华丽的衣裙，明明是淡雅的颜色，被她穿出了热烈明艳之感；少女发髻半缠半放，光看种种饰品就让人感觉光华耀眼、贵不可言；妆容不浓不淡，放在少女稚嫩白皙的面庞上，最适宜不过；她看过来时，那双美丽明亮的眼睛，总让人心生愉悦，不带锋芒，带着丝丝缕缕的亲近惑人之意，虽绝美，却无一丝遥不可及之感。

        对其他国家的使臣来说，一眼足矣，往后不会见到更美的人了；对周国的人来说，不管是第几次见到韩小姐，都是一样的惊艳。

        满堂的视线都再不能移开。

        韩小姐带着微笑走到庭中，看她的步子，步速，手上姿势，确实是“婉婉有仪”。

        韩小姐先接过侍女递来的一杯酒，走到皇子身前，把其递给了还在发愣的皇子，皇子呆呆地接过。

        小姐做出“请”的动作，皇子就忙不迭地把酒一饮而尽了。

        饮后，他再看向小姐，目光中满是痴迷，小姐对他一笑，那笑容让皇子心都一颤。

        随即，小姐停了这个笑，皇子心中微微失落，却见小姐端起酒杯面向他，再次笑着看他，同样是笑，但这个笑明显格外不同，给皇子一种自己是被厚待着的感觉，那种失落感立刻被满足感填充，甚至后者还多出来许多。

        皇子的心飘飘然起来，他几乎是双眼发直地看着小姐，不自觉显露出痴态来。

        要是能娶到她做妻子，看她天天对自己笑……

        然后，在皇子沉浸在自己美妙幻想中时，小姐笑着将酒全部撒在了他的面前。

        撒完酒，她笑容更加灿烂了。只是这笑容不再让皇子感到心飘飘然，笑容一下子恶劣起来了。

        她的眼神也不复之前的亲近之意，一下子傲慢起来，她那样抬眼晲着他，伴着嘴边那丝笑意就像在说“他也配”！

        这样的举动，是个人都不会品错她的意思。

        简直欺人太甚！

        婉婉有仪？

        呸！

        果然是蛮横无理。

        之前看见的她眼中的柔和亲近仿佛是幻觉，现在在自己面前她明明是满眼挑衅之意。

        皇子的脸登时红成一片——被羞辱的。偏偏周皇和众人眼中，他这是害羞，他们没有看到韩小姐倒酒的大胆行为。

        不待皇子发作，韩小姐已放回酒杯，施施然走回韩公身后落坐。

        皇子十分难堪，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子竟敢在周皇面前羞辱人至此，偏偏只有自己看到她这行径，她算计好自己爱护颜面不会主动说这等丢人之事，实在憋屈得很。

        这种泼皮小姐，枉费自己刚刚想娶她的一番心意，谁爱娶谁娶！怪不得来时听说韩小姐议亲两年了都定不下来，第一面便如此无礼，谁忍得了！

        初见时那种惊艳之感瞬时散去，只留下一阵厌恶与不爽。

        求娶的事自然作罢，皇子忍着气向周皇解释（编造）收回请求的原因。

        自韩小姐出声，艾也随众人一起看向她那边。

        一见她，少年的眼睛就像初入邧京城看到新奇物件时那样亮起，只是这回不同，艾不用移开视线，可以混在人群中一直看。

        韩小姐可以说是艾入邧京以来，见到的最出乎意料、最让人惊奇的“东西”了。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狂妄肆意的姑娘。

        他看见了韩小姐对皇子的那个笑，看见了皇子对韩小姐露出的那种下流眼神。他们站在一起，颇有种珍宝被玷污之感。

        艾虽没看见韩小姐倒酒，但韩小姐倒了酒是显而易见的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这样大胆无礼的行径没有让艾对韩小姐生厌，他只是对邧京韩家的权势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连一国的皇子都说得罪就得罪，说羞辱就羞辱，韩家，确实是红极一时。

        韩小姐无论容貌还是其他，都是极其耀眼的。艾的视线同众人一样，跟着她直到再看不见。

        周国大宴上艾记住的两位姑娘，一位明月瑨公主，一位韩家芷月小姐，都是周国最拿得出手的姑娘，属实惊艳了其他国家的人。

        瑨公主凭借其在周国的名望，韩小姐独凭其美貌与傲慢。私下里，她们被称作“周国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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