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9章
“瞧瞧,是谁惹到我们家小郡主了?”
“前几日称帝也没敢闹出个动静,怎如今人还未找见,皇帝倒想起来要立后,如此便昭告天下了?沈远曦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捧上帝位,倒是如愿成了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说什么忠君体国,我瞧着,这些个大是大非,原也没那么要紧。”
沈老夫人压住她嘴唇,佯作严肃之貌,“这些国事,怎可随便议论?小孩子说话也没个遮拦,岂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国家动荡,储位空虚。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倾覆之祸。
以将军府的处境,只能顺势扶立新帝上马。
沈芙噘嘴哼唧一声,毫不掩饰对新帝的不屑,暂且丢过这一端话头,又想起自己如今口袋空空,出门办事太不方便。
于是她又拾起另一端话头,“母亲自己入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怎么也不叫安嬷嬷知会我一声?太后平日最是心疼芙儿,若是叫我同去,也好叫我到她面前多讨一份恩赏呀。”
“嗯哼,我倒是想叫你同去,可也要找得到你的人不是?外头兵荒马乱的,还不好些在府里待着,是嫌昨日在外头闯的祸还不够?”
沈老夫人口中所指,便是昨日沈芙女扮男装逛花想楼之事。
沈芙乃沈老爷子庶女,辈分虽大,年纪上却是短沈昀一截。她是家中老来女,自来刁蛮任性,无人能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见怪不怪。
“你这个做小姑姑的,打着他的名号横行霸道便罢,陆家那孩子惯来乖巧的,你怎可乔装到哄他陪你去教坊司中厮混,还闹出那般事来?”
这个陆景行。
不就是“借用”了他一万两银子么。
掏银子时倒是痛快,可扭头来府中请安,就把状告到了沈老夫人跟前。明明自己爱在万花丛中流连,在长辈们跟前却总是贫嘴滑舌,卖弄乖巧。
话到他嘴里,非说成是沈芙逼他去的。又真心实意地夸奖沈芙,懂得心疼自家侄儿。说什么英雄不问出处,又道沈昀家中没有妻妾通房,是该安排个有才情的放在房中伺候。
不过到了老夫人面前,陆景行还算有分寸。
他说,晓得沈昀是个洁身自好之人,为了沈芙名声,他就索性自己将那女子收了,哪日再当成厚礼送人便好了。
就是他这份儿装出来的“懂事”,倒是讨了老太太喜欢。
那女子据称是日前被抄了家的苏翰林家千金,因家破人亡断了活路,这才不得不求了崔奉銮,进教坊司充作清倌。才情样貌,样样都好。
可女子一旦沦落风尘,不过就是供人取乐狎弄的玩意儿罢了。身家不清白,连做府中最低等的奴婢都不够格的,怎么可能收到府里来伺候沈昀?
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回头让昀哥儿知道了,倒真得叫那侄子管教管教你了。”老夫人如今平淡提起,权只当此事是沈芙一时间意气用事的胡闹。
“母亲真是偏心孙子!那小子没大没小的,您若发话,他倒还真敢呢!这次回来,说不准又要用军中的那一套,罚我倒立,芙儿可真是要吃苦头的!”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男子可以逛青楼、喝花酒,我们女子却去不得?如今我也去逛过一遭,便知那左不过是些浪酒闲茶,秉风弄月之事罢了,无聊的很。”
沈芙嬉皮笑脸,不以为意地讪笑撒娇,“只是碰上许徖那纨绔,仗着权钱二字欺人太甚,我也是被他激的,才为那姑娘出头,打抱不平的。”
“凡事适可而止,你出过气,便罢了。”老夫人也不想揪住此事,无奈摇头,目光中满是宠溺。
她将沈芙搂到怀里,如哄孩子般拍着肩背,“小女儿家家的,整日里舞刀弄棒,出门也不带个随从。这是又乱跑到哪里去了?”
“京中人心惶惶的,琳琅害怕,特意叫我过去陪她说会儿话。英国公夫人又留我用膳,这才回来晚了。”
沈老夫人点点头。
赵铎入京后四处寻人,新册立的皇后娘娘失踪,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以英国公府与宣平侯府之间的渊源,想来他们府里近几日也不太平。
老夫人坐回主座上,接过安嬷嬷递过来的茶盏,叹气道,“世道不宁,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捻动佛珠思忖片刻,她对沈芙嘱咐道,“朝局纷杂,千头万绪,远曦这几日在外奔忙,怕是焦头烂额。芙儿,你且替我抄抄经吧。”
待在府里静静心,免得这混世小魔王到处乱跑,再闯出什么祸来。
“嗯,那,芙儿抄好再送过来。母亲,也早些安置。”沈芙起身福礼,快步离去。
此时,沈芙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去,看看雅如情形如何。
打着陆景云的名号,那“苏翰林家的女儿”从花想楼抬入了陆府。沈芙仗着家中无人敢说,无人敢管她,二话不说就将人领回了自己的菡萏院。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处处透出些昏黄的暖意,照得那斜斜密密织下来的雨丝,闪着剔透的银光。犹如藏在心底的,细细密密,不可言说的心事。
安置雅如的卧室狭小简素,与侯府的闺房自是不可比,可比起荒败的冷宫和奢靡的花楼,这样的环境伴着温暖的床褥和弥散的药香,足够带给人舒适和安心。
秋夜渐凉,雨打花疏。
沈芙一路疾行,从偏厢房推门而入,“离京之事,不能再拖。白风墨羽掌管着京城防务,今夜正是天赐良机。将军府的车驾他们必不敢盘查的,待入了夜,我便想办法送你出城!”
雅如等候多时,正是坐立不安,见到沈芙更是滚下泪来,“我万万没想到,你竟会出现在花想楼。芙儿,你这么做,终究是太过冒险了。”
她的确费了一番周折,辗转地试着给沈芙报信,却没想到她会以身犯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铎自入城来,好几户反对他的勋贵都被抄家灭门。也不怪她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两人拖着手,挨坐至榻几。沈芙既激动,又兴奋。
“这十几日当真是惊心动魄!我以为你会安然等着赵铎入宫,怎么也想不到你会逃出来,也想不到你会藏身在教坊司。如儿,若非当日那小乞丐将字条扔到我的马车中,若非我熟悉你的字迹我实在是不敢想!”
一想起这几日的离奇疯狂,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芙心有余悸。
雅如更是忐忑不安,她将沈芙迎进屋中仍不放心,好一会儿确认外面无人,这才阖上门转过身来,“只要能离开京城,自荐枕席也没什么的。”
这次隐遁出宫,雅如还是冒用了苏秀筠的身份,才打消了大家对她身份来历的顾虑,混入花想楼中藏身。只要有心人顺藤摸瓜,随时都可能暴露她的身份。
赵铎那一道封后的诏书,俨然使她成为惊弓之鸟。
“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负呢?”
沈芙惯来大大咧咧,听见她这般自轻之言,面目凝重起来,“如儿,你可是出身侯府的千金小姐,自小被父兄教导疼爱着,何至于此啊?!”
宣平侯家的女公子,一手翰墨,满腹诗才,曾几何时,她是那般矜持、优雅、骄傲的大家闺秀……沈芙不敢相信,她竟落魄至此。
出身?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最叫人诟病的,就是永失了清白的出身。
雅如面色一僵,心中苦楚,“我早已不是什么千金贵女了”。
睇见雅如怅然若失,心事重重,沈芙也不好受。
她不忍再多责问,故作轻松地安慰,“都过去了。今后我护着你!先帝钦赠的这安宁郡主的封号,可是好用得很呢!若是谁敢嚼舌根欺负你,只管给我说来。”
雅如便也自嘲轻笑,长吁口气复又蹙眉嘱咐,“你也别总是独来独往,万事多加小心。”
“有什么好怕的!你难道不知,如今京中防务是我家那位沈大将军把持着?赵铎虽然称帝,也还是有求于将军府的,他如今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了。”
沈芙底气十足,胸脯挺得老高,顽皮地自吹自擂起来,“由得那些赤云骑和探子如何行事,他们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到将军府来寻人,进不来我这菡萏院!我们只需想想办法混出京城,剩下的事就都好办了!”
“但愿如此。”雅如本是无惧无畏豁出去的,可自那日与沈昀偶遇后,总觉忐忑不安。
元嘉帝之死,她自知百口莫辩,唯有赶紧出城。
“若是早些逃出城去就好了。”雅如兀自失神,喃喃一句,不禁想起来问,“芙儿,郁哥哥和琳琅那边,可都还好吗?”
沈芙今日出门,正是去英国公府探查情况。
她脸上写满兴奋,凑近些小声道,“陛下一早就亲自登门拜访。英国公直接便恼了,朱郁更是反过来问他要人。两边闹起来,倒是皇帝弄了个好大的没脸。如今他也只好派人监视着,不敢公然得罪英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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