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来吧
消失许久的人终于回来了，半小时后，这场生日宴进行到尾声。
一行人在饭店门口，个子高矮参差，校服装扮与私服都有，叶琪跟几个朋友鬼扯几句，一个个把人送上车，三两成群地融入车流。唧唧喳喳的一片地方才重归于安静。
秋叶发黄发红，夜深了枯萎的茎叶颜色更浓重，天空阴沉沉，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叶琪捧着薄纱包裹的深蓝色玫瑰，送走最后一个密友，月亮在地上投射出三人。周嘉清在绿化带边打电话，陈祈弦一手端握手机，神色严肃。他的外套给了叶琪，上头有白松的淡香，很容易叫人联想到雪岭冰原下压的气流，一点褶皱都没有，跟刚从商场里买回来的一样崭新，无疑他没有穿过几次。
她把外套拉紧，若有似无的气息更贴近地拥住她，空气的冷被阻隔在外，她身体感受到暖了。
“陈祈弦，送我回家吧”叶琪急促促地补了一句，“太晚了，我是个女生…”
妈的，矫情死了，叶琪想，她赶紧打住自己的句子。
她压根不是腼腆型的。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比大部分同龄女孩幸福的多，她有太多支撑骄傲气性的资本，碰到为数不多的，可以称得上麻烦的事，几乎没有，物质生活丰盈，没有什么是想要而得不到的。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跟大部分女孩没什么分别，也俗气地会为一个冷血沉郁的男生哑了声线罢了。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居然有种要哭的冲动。
“走吧。”陈祈弦在路口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叶琪先坐进后排，陈祈弦跟着坐下，同时用力关上车门。
叶琪还抱着一大束捧花，彩色的流苏落在小腿上，车座位置上，她从后玻璃看向背对着的周嘉清，“你跟我走了，不用跟周嘉清说一声吗？”
陈祈弦跟司机报了地址，懒懒答，“不用，他自己回。”
听完，叶琪仔细琢磨句意，一个机灵反过来问他，“靠，原来你专程在等我。”
计程车应声发动，叶琪惯性地身体往后仰了一点。
早说啊，害得她自己一个人瞎矫情，叶琪偷偷在心里给陈祈弦竖十根中指，闷骚男，死闷骚。叶琪手扶上车窗，仔细地勾勒光影里模糊的身影，五彩的、烂俗的霓虹灯一阵一阵打进车厢。
寂静的，别有情调的的幻想，很快被一道声音打碎。
“叶琪。”
“嗯。”
“把照片删了。”
“……”
陈祈弦说的莫名其妙，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你知道了？”
叶琪没有丝毫被揭穿的窘迫，“只是一张合照，就露有半点侧脸。”
她没见过陈祈弦跟人合照，好像也从不自拍。照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陈祈弦不再看外面，回过头，“未经本人允许偷拍，我的要求似乎没毛病。”
他这样说，眼神更淡了几分，就是没有商量的份了。叶琪识相地打开朋友圈，往下翻了翻，手指停在那张合照上，七秒后，她删了照片，但记忆不会像鱼一样短。
非要在她生日这天，最后的时刻。
陈祈弦一路送到门口，叶琪把外套脱下来，负气地扔到陈祈弦手里，一眼都不看他。
他就是个石头打磨的，不会去追究叶琪为什么不高兴了，她的心情本就与他无关，抖了抖外套，随意在肩上挂个衣服边。
果然，叶琪回身，陈祈弦已经走出去一截子路了。
“你都没跟我说’生日快乐’”，叶琪羞愤地朝那束不为任何人停留的影子嘶喊。
“叶琪，生日快乐。”
轻飘飘的一句，遇上低温，在空气凝结成近乎透明的水汽。
叶琪将手里的蓝色玫瑰狠狠砸向陈祈弦离开的方向，解散的蓝色花瓣雨落般绽开，最后落于地面，终于什么也不是了。
她眼眶里蓄了一层雾气，只能高高仰起头，死活不叫那东西流出来。
“混蛋！”
“大混蛋！”
连咒骂的声音都渐渐微小，一声低过一声。
-
一周后，篮球赛正式拉开序幕，红白篮球场成为人群聚集地。
“哎，你们想不想去看篮球赛？很多帅哥等着诸位去欣赏哦～～”，李颖颖跨坐到安荣前桌的位置，百无聊赖地撑着头。
安荣看了眼外面，橙红的斜阳温柔了四方之地。
篮球赛定在下午两节课后，同学们可以选择去观看比赛，也可以在班里自行学习。各班派人抽签，决定对手，胜者晋级，败者吃土。
“啊，天气不错，今天一下午还真是坐得屁股都疼”，安荣闭着眼伸着懒腰。
李颖颖听出些苗头，鼓动道：“是呀，出去转转多好，风景好，人更好！”
安荣从微睁开的缝隙里偷看李颖颖，正好被抓个正着，“好啊你，跟我还卖关子呢，不去就算，我自己去看十班的大～帅～哥去！”
安荣一下提了神，放下试卷，“我想了想，出去走走能缓解眼部疲劳，做题效率会更高，还是顺道跟你一起去看看篮球赛，挺好，挺好。”这几句话说得，活像个小领导。
突然，班级门被猛力推开，两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什么。李颖颖责怪了其中一个男生，干嘛推门声音那么吵。
“抱歉哈，有点激动，对了，你们怎么不去看篮球赛？”他给自己灌了口橙色汽水，说：“这次篮球赛比高一那时候精彩多了，去年打脏球的二班被十班给制裁了，真是解气！”
“然后呢，你快说呀！”
男生得意地笑笑，“十班闪电战干趴了二班，所以赛程提前了，现在休场十分钟，马上就是我们班跟六班的比赛了。”
安荣听得认真，李颖颖问了一嘴，“十班都有谁啊。”
“陈祈弦他们呗，谁跟十班打比赛，谁点背，真的，一点不夸张。”
“快走，别聊了，要开始了！”另一个同班在门口招手，说罢，他拿了水瓶子就出去了。
傅礼柔觉得自己点也挺背的，每回学校有什么活动，或者难得可以放松放松的时候，这天就是傅礼柔的值日。
所以傅礼柔在这做卷子的时候，操场那头的尖叫声，是因为十班，是因为陈祈弦没错了，只有他，能引起这样浪潮似的哄叫高潮。
李颖颖才发现，今天是傅礼柔值日，“天呐，怎么这么不凑巧，小柔，你想去看篮球赛不？”贺可樂作为替补，不能来干卫生，就只有傅礼柔了。
“我不太感兴趣，你们不快些去吗，我记得你们加入了啦啦队…”
安荣差点把这事忘了，赛程提前，她们得快些去现场。
傅礼柔表示她真的没问题，再说了，贺可樂离开的时候，顺便把塞满的垃圾倒了，并嘱咐等他回来拖地就好。
教室里只有傅礼柔一个，乐得轻松自在，她扫完地，发现贺可樂那支旧笔，像是被人用鞋底踩扁的，破碎地躺在墙根与桌子腿中间。
她把能捡起来的部分捡了起来，不知道贺可樂还要不要，他总是用这一支笔。
所以，属于贺可樂的阴云还在，对吧。
神明可以为人类办到的一切，她都做不到，神灯可以替人类实现的愿望，她同样也不行。
她不是谁的神明，此间无神明。
她可以做傅礼柔可以做到的事。
仅此而已，在茫茫荒原，出现一个关心你的人，给予你一点点水珠，仅此而已，不也就够了吗？
-
傅礼柔到篮球场，里三层外三层，蛋糕刷奶油，人堆人，在说笑，在喊叫。她发现不只高二的来观赛，高一的也有，甚至高三的女生也来看比赛，她穿过几人，小心避开各种饮料瓶。
很明显，她们嘴里讨论的精彩的比赛来自上一场，不厌其烦地说着那个男生的名字，他有很多别称。
“学长”
“酷弟弟”
“不介意姐弟恋了”
“这样的boy请给我来一打”
……
不过，被热烈讨论的主人翁早早退场，踏上了场下的战场。
傅礼柔看到那个在男生里头显得瘦弱的贺可樂，可怜兮兮地站在场外，小臂背到身后，眼睛盯着球场上的每一次投篮。
比分牌
16：17
七班微弱优势暂时领先，打得异常吃力。
中场的啦啦操展示完毕，李颖颖先看到傅礼柔也来看篮球赛了，拉着她到七班的观战区。
傅礼柔与从左侧跳出来的人撞上，略微跌咧了一下，很快站稳。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两人的视线接轨，傅礼柔认得叶琪，但这回是头一次打照面，算是不打不相识。
这一眼，注定不平凡。
傅礼柔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我认得你，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记住你了，傅礼柔”，叶琪故作大方地介绍自己，“我叫叶琪。”
傅礼柔与叶琪单手相握，“你也叫我印象深刻。”
又是一阵无言对视。
“我们班比赛结束了，先走了，祝好运。”
李颖颖可算能插句话，“小柔，咱去坐下吧。”
-
傅礼柔跟着坐在观赛区。
七班最后高出两分赢得这一场的胜利。
结束后，同学们稀稀拉拉地散开，顾应西撩起球衣抹了把汗水，他发现傅礼柔也在观赛区，远远朝她招了招手，傅礼柔没有要上去寒暄的意思，他便跟队员一起离开了。
她们回到教室，贺可樂已经洗好拖把，准备拖地了。
傅礼柔发现那支破碎的笔不见了，贺可樂静静等着他们收拾完离开，再开始拖地。
空的饮料瓶子被踢来踢去，贺可樂成了被捉弄的对象，旁边的人若无其事地整理书包。
最后踢到傅礼柔跟前，她抬腿，一脚踩扁了空瓶。
胖子男生见状，怨声载道了句，“切，无聊”。
傅礼柔说：“那就别干这丢人的事。”
教室里七八个人都听到傅礼柔说的话，胖子面子上挂不住，就要回怼。
沉默不说话的贺可樂走到傅礼柔身前，捡起地上的扁平的塑料瓶，看了一眼胖子，经过他，把瓶子扔进垃圾桶。
“贺可樂，你什么意思——”
胖子捞起袖子，眼看形势不妙。
周嘉清嬉皮笑脸的声音溶解了不和谐的一切。
“没见过这样的，场上搞不过你，还私下使坏，二班那货也太不行了，场下也搞不过你”，笑声里满是不值一提的意味。
原是跟周嘉清并排的人，落在后头，停在班门口处。
周嘉清问：“阿弦，怎么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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