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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而为人


从来只听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第二天,徐老师的案头就多了一份图文并茂的举报信。

        ——举报任晓玄和田林早恋。

        田林和任晓玄双双被留堂,徐卢娟脸色发白,将两人提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为了赵梓鹏的事情她已经够心烦了——家人让她趁早和赵梓鹏分手,猥亵女学生的男朋友,人品就有问题。

        但是徐卢娟舍不得,赵梓鹏那样有才华,他是她心目中艺术家的样子;且赵梓鹏指天发誓,是那几个女生偷玩被批评,打击报复来的……

        徐卢娟私事影响了工作情绪,她将火气撒在两个稚嫩的孩子身上:恬不知耻,道德败坏,狗改不了吃屎……

        班级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要被点名批评的,这个学期的奖金就算是泡汤了。

        果然任晓玄还是一如既往的坏丫头,什么好好学习,什么改头换面,什么洗心革面,都是虚伪的谎话。

        恬不知耻?道德败坏?狗?改不了吃屎?

        这种形容词已经非常严重了。

        任晓玄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再怎么辩白都没有意义,她甚至考虑过息事宁人。

        但是听见徐卢娟这种措辞,她不由得怒火中烧:“什么叫做恬不知耻?什么叫做道德败坏?什么叫做——狗改不了吃屎?我不会承认我是狗,那么你是吗?你说出这种话,配为人师表吗?”

        徐卢娟双手都在颤抖:“任晓玄。”

        “是,我叫任晓玄,我有名有姓我叫任晓玄。”她挺直胸膛,“学校的首要责任教书育人,老师的首要责任传道授业解惑——而不是,像一只疯犬一样到处乱吠。对不起,我不想和这样的老师共处一室,现在你激动我也激动,我们都没有好话,改天再说吧。”

        她说完,自顾自就像推门出去。

        徐卢娟气的脑溢血要发了,她随手将桌上的笔盒掷向任晓玄,任晓玄背后被击中,脚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额头擦过办公桌的桌角,疼的她流眼泪。

        “徐老师!您怎么能打人呢?”田林终于在震惊中说了一句人话。

        任晓玄捂着额头,糟糕,破相了。

        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加不好看了……

        她颤颤巍巍站起来,看着已经癫狂的徐卢娟。

        “好一个任晓玄,造谣生事是吧?无中生有是吧?你早恋啊,你诬陷老师啊,你还敢公然辱骂老师啊……有什么你不敢的啊……”

        真是枉为人师,作为老师不合格,作为女人,也不合格。

        喜欢那样的男人,甚至在事情发生之后不问青红皂白就站在那样的男人身边。任晓玄对徐卢娟简直失望透顶。

        事实上,上一世,作为幽魂,她亲眼见识了徐卢娟的下场。

        徐卢娟和赵梓鹏谈恋爱,只是上一世虽然赵梓鹏也被学校开除,但是没有闹得满城风雨,甚至他还能改个名字——赵听涛——多么文雅的名字?

        顶着新的身份,他重头再来了。

        但是那些饱受心理阴影的女生,她们中有几个有重头在来的勇气和机会?

        徐卢娟在后来如愿嫁给了赵听涛。

        只是结婚生子一定就是大团圆结局吗?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千篇一律: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从此之后呢?

        柴米油盐,生儿育女,那些琐碎的腌臜的陈年往事真的就会被埋葬吗?

        江山易改,本性真的可以被教化吗?

        不,永远不要试图改变你的恋人。人,生而为人,连亲生父母都没有教化好的事情,怎么能奢望作为恋人能够感动他?

        婚后的徐卢娟给赵听涛生了一个女儿,然后,在怀孕和生育的过程中,赵听涛不断出轨……

        呵。

        做着贩卖未成年少女的人,偏偏生了一个女儿,世界就是这样讽刺。

        任晓玄捂着额头,看着这样的徐卢娟,上一世她和徐卢娟无冤无仇,她知道了徐卢娟的后半程,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她决定事情不能这样随便就了结了。

        任晓玄站起来,推开准备扶她的田林。

        “徐老师,看来今天我走不了了,也不能走了。”她淡淡地说,“那么,我们报警吧。”

        她一步步向后退,退到办公室的门口,忽然拔腿就跑,她跑向最近的女厕所。

        女厕所可以锁门,她太知道学校的尿性了,学校事学校毕,怎么闹腾都行,就是不能捅出去丢人现眼。

        现在,轮到她还击了。

        冲进厕所,找到最里面的隔间,锁上门,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打妖妖灵。

        “您好,是警察局吗?我是九江七中的学生,我在学校被老师打了,麻烦您出警。”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淡淡地擦伤渗出了血珠。

        好,好的很。

        作为老师,传道授业解惑是本职工作,如果还有余力,应该关心学生、爱护学生。善良与真诚,不是老师的考核标准,但是一个人的考核标准。

        任晓玄想,上辈子她的死亡,是校园霸凌的结果,也是老师学校不负责任的结果。

        但凡她生命中的光多一点,她又何须死死地拽住瞿蓝心那一丁点的光和热,最后导致两人一同陨落?

        明明瞿蓝心也身处黑暗,她不过是一颗小小的萤火虫,燃烧了自己,却也没有点亮脚下的道路——

        徐卢娟在门外疯狂拍打着厕所的门:“你给我出来,反了你了,任晓玄,你给我出来……”

        任晓玄不为所动。

        如果有可能,她重来一生,不想要碌碌无为。她想成为一道光,能够温暖瞿蓝心的光,如果有可能,她还想照亮某些未知的人脚下的路。

        她能做的不是吗?

        起码,赵梓鹏后来将要猥亵的那些女生,都逃过了厄运不是吗?

        她可以的。

        她也将成为一道光。

        生而为人,为什么不能更加灿烂一点呢?生而为人,我们本有机会都成为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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