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豫州赈灾,一二之争
在沈念心呆在府里静待婚期时,外面的世界却并不太平。
豫州最近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今年汛期来得比往年早上许多,豫州一代的堤坝还没来得及重新整修加固,就直接被一场大水给冲垮了。连带着周边七个县都遭了灾,刚插了秧的水稻苗都淹了个透不算,受灾地区的百姓更是死伤无数。
等到这件事经由户部上报朝廷时,豫州的灾情已经十分严重了。
这日早朝时,朝堂上一片静肃。就连平日里话非常多的言官谏臣们,这会儿也都消停了。诚明帝的视线在一众躬身垂首的朝臣们身上扫过,最终目光落在了几位皇子身上。
“太子,对于这次豫州的灾情,你有何看法?”诚明帝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豫州水患祸及百姓,本就是动摇民本朝纲的大事。太子作为东宫储君,诚明帝会问他的意见,确实再合理不过了。
穆子恩也不疑有他,思忖片刻便直说了:“此次水灾事关重大,百姓们都损失惨重,儿臣以为,朝廷应指派钦差到前线去放粮赈灾。”
他顿了顿,又道,“虽然今年的灾情比往年是严重了一些,但儿臣认为,朝中不乏许多能臣,对赈灾之事都很有经验。父皇贵为天子,治下自有上天庇佑,想来灾情很快便能平复。”
诚明帝不置可否,又问他,“那太子认为,这个钦差,指派谁去比较合适啊?”
穆子恩有些犹豫。历年赈灾,油水都大得很。他从去年开始手头就一直都不宽裕,这次豫州水患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要是能借此机会狠狠捞一笔,他也好度过眼前的瓶颈。
若是换做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推举穆子晏做这个钦差。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下来,他越发觉得这个四弟难以控制了,他要是干脆点儿直接背弃东宫也就罢了,可若是等他在豫州狠捞一笔之后,再卷着钱背叛东宫,那他可就是人财两空了。
可惜眼下他却没有别的选择。除了穆子晏,他手下之人,竟没有一个能担得起钦差之责的。
穆子恩暗叹一声,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将穆子晏推出来:“回父皇,依儿臣之见,四弟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在刑部历练已久,性情刚直清正,也可以让他借此机会与朝臣们多多交流学习,是去赈灾的不二人选。”
诚明帝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看法,穆子熙就先出言反对了。
“太子殿下此言差异。”穆子熙上前一步,朝诚明帝拱手作揖,道:“启禀父皇,赈灾乃是户部之事,与刑部有何干?老四的性子,冷酷暴戾,如何能安抚得了受灾百姓?且四弟尚且年幼,如何镇得住一众地方官员?儿臣虽不才,前些年也曾在户部办过差,对于赈灾一事,心里也有一定章程。还请父皇明鉴,儿臣愿为灾区百姓尽一份心力!”
诚明帝又看了眼穆子恩和穆子晏,也不打算开口说什么,只等他们继续争吵下去。
穆子恩果然沉不住气,立刻站出来反驳:“大皇兄真是好大的口气,你能办得成,何以四弟就办不成?你说四弟性子冷酷暴戾,无法安抚受灾百姓,本宫倒想问一问大皇兄,若是由你去赈灾,难道要到百姓家中去挨个慰问吗?”
他冷哼一声:也不等穆子熙回答,便拱手向诚明帝陈情:“父皇,儿臣认为,朝廷亲派的钦差,代表的是父皇您普爱万民的恩泽。钦差的职责,在于监督调控全局,而非亲自去熬粥送米。”
难得地,诚明帝赞许地点了点头,“太子此言,甚合朕意。”
穆子熙却仍旧不死心,“父皇,四弟年幼,实在难当此大任啊!即便太子想要锻炼四弟的能力,也要分一分轻重缓急。豫州水患祸及无数百姓,岂能儿戏啊父皇!”
诚明帝听闻此言,眼中又闪过一丝动摇。不得不承认,穆子熙那一番话,确实说到了他心坎里。他向来爱惜百姓,即便有意让孩子们出门历练,也不会拿百姓的死活开玩笑。赈灾是大事,少有差池就是在拿老百姓的命往里头填。
“既然老大以前有过户部行走的经验,那——”
“启禀父皇,儿臣愿亲自前去豫州赈灾!”穆子恩眼看着诚明帝的心思有所动摇,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丰渥的差事落到穆子熙手里,于是只得在金口玉言下旨之前,再以自己的东宫之尊争上一争。
“这……”诚明帝目露审视,看着穆子恩的目光不免就多了几分和软。到底是留着敏柔皇后骨血的孩子,心性还是好的。
“启禀皇上,依老臣之见,太子殿下贵为东宫储君,实在不宜冒这么大的风险到豫州之地去赈灾啊!”左相大人终于站了出来。
紧接着,内廷中归属于梁氏一系的众官员也都纷纷表态:“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万不可担如此风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无非就是说太子身份金贵,豫州这地方,实在不适合他去,但是大皇子皮糙肉厚扛摔打,陛下您尽管放开了的使。
穆子熙垂手立在对面,朝穆子恩微微一笑,其中得意尽显,好像他对这趟赈灾的差事已经势在必得了一样。
穆子恩被他那刺眼的笑容给刺激得双目赤红,他双拳紧握,再一次朝诚明帝自荐:“父皇,众位臣工都说儿臣是国之储君,不宜冒险。然儿臣以为,国,当以民为本。若是民都不保,儿臣这储君的名分,又何来尊贵可言?还请父皇准允儿臣之所请,让儿臣得以为豫州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好!”诚明帝忽然扶案站起,朗声赞许:“好一个‘国,当以民为本’,太子心性至纯至孝,胸怀天下百姓,不负储君之尊!今日朕就将豫州赈灾一事交予你全权负责,朕等着你立功回来。”
“儿臣多谢父皇。”
于是这件事就此尘埃落定。穆子恩心中大喜,尤其是在看见穆子熙那副神色灰败的模样,更是觉得志得意满。
“陛下圣明!”
“父皇圣明。”
退朝之后,穆子恩故意在殿外多留了一会儿,等到穆子熙最后精神颓唐地走出来后,炫耀一般地走到对方身边。
“哟,这不是要亲自去给灾民熬粥送米的大皇兄吗!”穆子恩勾勾嘴角,眼中嘲讽尽显,“要不要本宫去跟父皇求个情,给大皇兄你一个去百姓跟前熬粥的机会啊?”
穆子熙目光阴冷地在穆子恩身上一扫而过,状似不经意地随口说了句:“太子殿下还是多想想自己吧。不是所有的糖纸里包的都是糖。”
他冷哼一声,饶有兴味地盯着穆子恩的脸看:“糖里可能有屎,屎里还可能有毒。你张嘴想吃,也得看能不能吃得进去。”
“你!”穆子恩怒极,“嫡庶尊卑有别,你最好还是看看自己低贱的身份。就凭你,想吃屎都不一定抢得到!”
穆子熙也不欲再跟他争这一时口舌之快,又回了他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好啊,皇兄我拭目以待。”
任凭穆子恩在原地如何气得跳脚,穆子熙也都没再回过头。
午时之后,东宫,泓晖阁中。
“太子殿下,此次豫州赈灾,万不可轻举妄动。”座下一老者捋着半白的胡须,十分严肃地说道。
“齐老说得不错。这一回殿下您和大皇子争得如此激烈,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东宫。恐怕那头,生怕殿下您不出错呢。”
“此言在理!再者说,佟知年那老匹夫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咱们东宫可没少在他手里折跟头。殿下您此去豫州,可一定得多多提防他啊!”
“确实如此。殿下可万万不能给大皇子和梁氏留下把柄啊!”
穆子恩心里还因为之前穆子熙的奚落讽刺而耿耿于怀,这会儿听见座下几位幕僚纷纷进言,说这回赈灾不能轻易伸手,更是烦躁不堪。
他一把挥落桌案上的折子条陈,低吼道:“这也不能拿,那也不能拿!那你们来说说,本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穆子熙手里抢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到底有何用处,有何用处!”
东宫的一众幕僚,早就习惯了穆子恩这副喜怒无常的模样。但是骑虎难下,谁也不可能因为主子脾气不好就另择他人,毕竟东宫比起大皇子府,好歹好多了一层名正言顺。
即便是那位被称作“齐老”的最年长的幕僚,面对穆子恩的怒气,也得硬着头皮忍下,等他气消了再另行劝谏。
“殿下,一时的蝇头小利,哪里比得上陛下的恩宠和赏识?”齐老仍是淡然地捋着胡子,好像穆子恩之前发脾气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偏就他这种淡然的态度,旁人谁都学不来,毕竟年资和阅历摆在那儿。所以他即便年过古稀,穆子恩也依旧多有倚重。
“行了,本宫知道了。”穆子恩不耐烦地斥退了众位幕僚,当书房中只剩下他自己时,他还是会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的。
齐老说得话,他并非没有想过。所以即便他再是不乐意,这一趟赈灾的差事也得漂漂亮亮,妥妥当当地完成。但凡出了丁点儿差错,穆子熙都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将他拉下马的机会。
穆子恩这脑子,许久没有这么累过了。这一大天忙活下来,他显然也是累坏了,当即召了手下进来。
“去蕉缃馆,把文辛公子给本宫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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