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小胖子今年二十一岁，名叫周安，其父亲周处六十有六，是这临江城的县老爷。
从父子的年龄便能看出，这小胖子该有多受宠溺。
不过，单说这县老爷的背景，可能小胖子并没有狂气的资本，可他却还有一个姐姐。
姐姐周宁来头不小，乃是当今离皇的周贵妃，也就是三皇子赵德启的生母。
即便称周处周安父子一声皇亲国戚，恐怕也是不为过的。
临江城不大，周安浪荡，看上了貌美的花记花老板。
花老板不从，周安倒也不强迫，只是定下了这条规矩，谁人敢来花记吃酒，断手断脚。
安华年瞥了一眼喊“放肆”的人，他这一眼，如狼一般，那人看后不禁浑身发寒，竟然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嘿！小子，你可知道我是……”
安华年摆了摆手，将周安的话打断成了一半，他又朝着店伙计一努嘴，笑道：“你先等会儿说，我饿了，先上菜。”
刚才安华年的那个眼神，店伙计也看到了，回想起那股子狠辣，他想也未想便拉着厨子逃进了后堂。
花老板一时间手足无措，似这样的事，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花老板不想安华年惹上麻烦，她双眼一红，上前说道：“小客官，我不收你的银子，你走吧，这里的事我来扛。”
周安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此时听她一讲，心中醋意大发，登时又恢复了那恶霸的作派。
“花娘说的是什么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舍得叫你来扛。”周安说完，邪笑着将头扭向了安华年，他想要伸手搂住安华年，并说：“是男人，就自己扛。”
安华年也转过头来，那双眼，流露出无尽的杀意，以至于令周安一怔，不自觉的缩回了手。
周安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眼，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眼，一眼便叫人胆寒。
周安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的一笑，问道：“中都来的？”
看来周安也不傻，不是那种只会仗势欺人的人，他也要先弄清安华年的身份。
只可惜安华年懒得与他多说，他一指花老板，说道：“哪里来的不重要，人家请我吃了东西，我这人又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你不许再来了，明白吗？”
周安岂会因他的一句话而丢了面子，故而冷笑两声，他说：“嚯！好大的口气呀，这里可是临江城。”
“临江？大的过北地吗？”安华年睥睨之气流出，明明只是简单的一问，却犹如身处万丈之高的豪言。
周安一听，身上的汗毛通通炸起，他看着安华年吱唔了许久。
若说最近有什么大事，恐怕南宁王造反是其一，那安华年遇刺就是第二了，这事别人不知，身为皇亲国戚的他又岂会不知？
他此时再打量起安华年来，身上虽说衣衫褴褛，可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
年岁对的上，气势也有豪门的韵味。
周安心中顿时算计起来，自己的姐姐虽然是贵为贵妃，但那位杀神北安王，可是连皇帝的面子都不卖，与之相比，自己又算的了什么。管他是不是安华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又不会久居此处，待他走了，这里还不是我说了算？
想到这，周安的气焰不禁弱了几分，他干笑两声，说道：“那自然是北地大，算了，今日我心情好，姑且放过吧，就算是行善积德。”
“呵。”安华年笑了，他又笑了，上一次这样笑，逍遥城没了。
安华年心中不免高看了两眼周安，似这样的膏粱子弟，最难做到的就是一个忍字，而他却能做到，看来他也不是平凡之辈。
“你放过，我又没放过，我知道你在想，等我走了之后，你再千倍百倍的向店家讨还？”
周安的身子猛然一震，额间也不禁渗出了汗，其实换作是谁，被人瞧破了心思也都会感到恐惧的。
好在周安见过世面，渐渐的镇定下来，笑着说：“别威胁人，这里不是你的北地，况且你也有些欺人太甚了吧？即便你是那个人，可你知道我大哥是谁？”
“直接说，我懒得问。”
周安清了清嗓子，看来此时不得不亮出杀手锏，他身子一正，说道：“我大哥是西陆王之子，陆钟林！”
说完，周安又笑道：“而且，我大哥就在临江城里！”
幸好安华年没有饮水，否则即便不被刺客杀掉，也会被这口水呛死。
他缓了好久才明白过来，他压了好久才止住了笑。
“他没你大吧？”
“达者为师！”周安很是光荣。
安华年点点头，显得很是认同，他伸手拍了拍周安的肩头，然后说：“现在，离开这里，叫陆钟林带秋思弦来见我，跑着去，好吗？”
自安华年说完，周安便不再多言，他也无需多言。
陆钟林深夜带着秋思弦来到了临江城，此事知道的人很少，而安华年不仅说出了此事，还能叫出秋思弦的名字，不用问，三人之间相识。
而结果或许就是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那个，眼前的破衣少年就是北安王的独子，安华年。
周安深知一点，王与王不一样，王子与王子也不一样。
似北安王这样的王，即便是其他三王捆在一起，怕是也不够份量。
周安真的不傻，听了安华年这样说，他哪里还能坐的住，便匆匆带着家丁风一样的离去了，至于有没有照办，想必是照办了的。
他又怎敢不照办，安华年的大名有一半是来自于其父，可还有一半则是来自于他自己。
天下谁人不知，北安王最疼爱这个儿子，以至于将他宠溺的不成样子。
小小年纪便胆大妄为，平日里于安原城中更是作威作福，其纨绔之风，堪称当世公子之首！
此时花老板早已看傻了眼，她哪里能想象到，眼前这个小叫化一样的少年，竟然能将周安吓退。
再看向安华年，花老板的眼神中不再是担忧，而是一半恐惧和一半狐疑。
安华年抬头迎上了她的目光，不禁揉着肚子笑道：“姐姐，饿死了，饭菜快些。”
“啊？哦！”花老板恍然如梦的回过神来，朝着安华年欠身一笑，便也转身进了后厨。
中都城，皇宫内。
自南宁王离开之后，宫中的气氛又恢复如初，那个名叫赵允如的男人，不知有什么法术，竟然能令自己的身体硬朗了许多，与之前病恹恹的样子简直派若两人。
赵允如依旧在他的乾元殿中，不过今日阳光好，这里并不显得昏暗，反而显得大气恢宏。
他于书案之上写着大字，每一笔都是那么的苍劲有力，但收尾之处却略显阴柔，也不知这是不是和他的性子一样。
“小家伙跑到哪了？”
李唐待在他的身旁，本是有些困意，可赵允如这般问，他顿时又困意全无，赶忙回话道：“据说是在临江城。”
赵允如点点头，手上的字依然还在写着，写了两笔突然一怔，他说：“没记错的话，三娘家就在临江城吧？”
“周贵妃确实是临江城人，其父为临江县令。”
“嗯，临江可是关键的地方，相距中都很近，若有人走水路而来，此地便是心脉！”
李唐咀嚼了一下这话，忍不住赔笑道：“陛下，莫非您对东海王不放心？”
赵允如许是平时也寻不到个可以说话的人，此时他来了兴致，愿意与李唐多说两句。
他说：“四虎之中，人人都说黑虎会反，其实寡人倒不那么看，笑面虎反而是最可怕的。”
李唐点点头，他是宦臣，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了，再问下去便是逾越。
“陛下洪福齐天，宵小之辈焉敢放肆。”李唐说了句吉祥话，他倒是聪明。
赵允如被他逗得一笑，这一笔写的有些松了。
“去给老三一些暗示，那小家伙天性好玩，便留在临江城吧。”
李唐的身子微微一晃，心中好比是惊涛骇浪一般。
赵允如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李唐看来，他希望由三皇子出面，能够派人将安华年杀了。
为什么要杀？又为什么是三皇子？
李唐强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断的提醒着自己“非礼勿听”。
赵允如停下笔来瞥了他一眼，不禁笑道：“瞧你这怂样子。”
赵允如将笔放下，看着面前写的“高山流水”四个字，他砸吧砸吧嘴，又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说，何为高山流水？为何会高山流水？”
李唐被他这样一问，不由得懵在了原地，只好玩笑道：“因为……因为高山，所以流水。”
“去你娘的！”赵允如说了句脏口，但脸上的笑意正浓，看来是丝毫没有生气。
赵允如笑后，他说：“水想流吗？不，水不想，流下去有什么好的，跌进万丈深渊之中，或者成了糙妇们浆洗衣物的盆中汤。可无奈呀，高山在推着你走，你又不得不走，前方是断口，你不流又能去哪？”
顿了顿，赵允如继续说：“海格和安西是死仇，海格有一百个理由杀小家伙，不像在中都那样站不住脚。去告诉老三，机会就只有这一次。”
李唐点点头，唱了声喏便退了下去。
李唐不多问，因为赵允如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机会就这一次。
简单的一句话中，却包含了无数道意义。
什么机会？是成为人皇的机会？还是杀安华年的机会？
李唐陪伴赵允如十来年，可以说，有大离的时候便有了他，那自然是见多了阴谋阳谋，堪称人精中的人精。
似这等模棱两可的话最是诱惑人，也最是令人看不清，看来陛下又抛饵了，恐怕这好好的池水要成赤水了。
李唐可以想象，三皇子杀了安华年，再将此罪名扣在东海王的头上。
等到那时，北安王一定会为子报仇，率兵与东海王大战一上。
不管谁胜谁败，陛下都能坐收渔人之利，何况，即便被人察觉，此事也能推给三皇子，与他这个做皇帝的毫无关系，谁叫……赵允如不喜三皇子呢！
凤安宫，这里是周贵妃的住所，因周贵妃极得陛下喜爱，故而此地离乾元殿很近，李唐没走上两步便到了。
此时无间，周贵妃正由宫女拆下装束，本打算美美的睡个午觉，拿知听到了李唐前来的消息。
周贵妃生怕是赵允如传旨召见，边赶忙吩咐宫女们，再将卸下来的装束重新安回去。
“娘娘真是好福气，这午间时分，陛下都离不开您。”宫女将凤钗一一插回，遮掩不住的笑了起来。
宫中便是这样，奴凭主贵，子凭母贵，周贵妃越是得宠，她们做下人的便越是傲气。
周贵妃莞尔一笑，她不能大小，否则刚擦的粉便会落下，但她还是开了口，轻笑道：“你这张百灵嘴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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