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她说已经配不起他了

寄给施静的信，三个星期后收到了回信。

        田力捧着那封信，心情有多复杂！

        他祈祷施静这回能给他一点希望。毕竟，时过境迁了，插队那时的事都已经过去，俩人都开始了新的生活，而且是门当户对的大学生和留学生。精神交流绝对不是问题了。

        走进已经长了嫩叶的白桦林。田力惊起了一群走动的鸽子。找了靠湖边的石阶坐下来。他再次端详着手里的这封信，那清秀有力的字迹是多么熟悉。

        对着那些字抚摸三下，施静的面容就出现在了湖面上。依然是聪敏文静的外表，别致微翘的鼻子显露出执着的性格，经常被冻得白里透红，让人心生怜悯。

        信笺展开，田力急迫地往下看。

        田力：

        很意外，能收到你来自异国苏联的来信。惊讶之余我要先恭喜你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你就是那个把命运掌握自己手里的人！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和你一样，在杭州的一所大学里忙着自己的学业，专业也是我自己喜欢的。

        最后我想说的是，舞台上的戏可以重演，人生却一直是直播的。在过去的时光里，我们彼此爱慕，在你的照顾和鼓励下，渡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艰难的日子也变得美好。我也曾经梦想有一天拿到一张船票，跟着你去饱览人生航线上的更多风光。

        可是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是我不小心把自己摔碎了，你也知道毁掉的雕塑重来已经不会完美，你也知道秋天的落叶掉到地上，是回不到树上的。我认命了！你也不必去挂念一个摔成碎片的人，她已经配不起你了！真的，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东西经不起摧毁。

        这算是我给你的答复吧！祝你学习进步，生活开心。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会沐浴在阳光中的，相信自己，你很优秀！

        施静亲笔

        XX年X月X日夜10:00

        田力慢慢地将这封信收起。

        他俯身捡了块小石头，朝湖里奋力扔了过去。

        湖面上的黑天鹅受到干扰，“呀呀”地叫着，判断不出危险来自哪个方向，只是在湖面上转着身子彷徨。

        田力在一张石桌上坐下来，马上又给施静写了封简短的信：

        过去的创伤需要你去遗忘，不是你的错，不该由你背一生的包袱。

        相信我是最优秀的雕塑师，你依然是我眼里最杰出的作品，不管你完美与否，维纳斯不是很美吗？

        我就是春天里那棵树，等待你重新出现在我的枝头。我们共同迎接枝繁叶茂的人生。

        投完信，扭身，恰巧碰上了同学斯娅娃。她有一头金黄的头发，脸上总有夸张的表情，似乎表示她的内心总被生活中一草一木掀动着波澜。

        “田力，你在给女朋友寄信吗？”斯娅娃一手插在米色风衣里，一手抱着一堆书，看样子刚才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出来。

        “没，没有……给家里人寄封信。”田力礼貌地回答。

        “介不介意去喝杯咖啡？”斯娅娃大方地征求意见。

        田力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今天的作业还没完成呢！”

        “是不给面子吗？！咖啡座很安静，可以写作业的，我们一边聊一边做功课可以吗？那里的环境非常好，还有小松鼠跳到露台上来和你友好呢！”斯娅娃继续鼓动。

        既然斯娅娃这么说，田力再没有借口了。只得同意斯娅娃的建议，俩人朝西边的一扇校门钻了出去，斯娅娃指了指远方的州立公园，她说咖啡店就挨着公园，可以看公园全景。

        俩人一路上讨论着功课，还讨论着自己喜欢的老师。斯娅娃喜欢宇宙学的老师，却讨厌俄罗斯文化学选修课的老师，她说自己选错了，那个老师歇斯底里在课堂里骂迟到的学生，却不知道给早到的学生上一堂好文化课。她对田力说，你回去不要把她的形象带回去，俄罗斯人这样脾气的人是不多的，她绝对每天晚上都没喝到爱人泡的热牛奶。惹得田力想笑。

        斯娅娃生性活泼，说话直率。田力觉得和她在一起挺轻松的。她还能帮助田力学习新的俄语词汇。一些生僻不常用的俚语，只能通过这种途径积累，才能更深刻了解苏联。

        斯娅娃说自己的爷爷，是一名将军，参加过伟大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消灭了很多法西斯侵略者，阻止了法西斯在远东的进攻。

        田力听着她的叙说，似乎看到她脸上带有将军后代的气息。

        斯娅娃不是谁，其实就是那位画画老人诺捷夫斯基的女儿，这里大学校长就是她叔叔。她说她的入学，是考试拿了高分的原因，不是叔叔照顾她进去的。

        诺捷夫斯基在田力入学的时候，就告诉了他自己的女儿也在那上学，认识了可以彼此互相关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通过他女儿。

        斯娅娃问起过田力和父亲是怎么认识的，田力说是画画让他们认识的，当然没提中国美酒。

        田力有几次回巴拉米耶，就是和斯娅娃一起去的。

        田力仿佛成了他们家的常客，甚至是一份子。

        斯娅娃和大多数女人一样，不主张父亲和田力喝酒，她说父亲的心脏不好，自从母亲走了之后，他更喜欢喝酒了。喝酒多了，容易出事情，比如有次喝醉了，他把家里爷爷留下来的一块勋章拿到地摊上便宜卖了，还有，他把照顾他起居的保姆也赶走了。这让斯娅娃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甚至差点就要和父亲吵架了。但有时候，她又不忍心去干涉父亲为数不多的爱好，何况父亲老了，已经独居了。他需要晚年的温暖。

        田力和斯娅娃经常碰到一起，他们相处已经很熟。只要上课的时候田力的身边空着，她就会坐下来。

        一起喝咖啡，一起吃饭，一起运动，一起坐上短途火车去旅游，这些他们都尝试过，而且非常新鲜，他们俩就像是姐妹那么自然融洽。当然，除了不能进彼此的宿舍，那是学校里明文禁止的。

        有次画画老人诺捷夫斯基问斯娅娃，那个中国来的小伙子咋样？

        斯娅娃想都没想，随口说：很好啊！脾气好，有朝气，上进，健康，符合我的审美标准。

        她父亲就说，那你考虑过和他做朋友吗？

        斯娅娃还真的没往那方面想过，只是很自然地喜欢和田力相处而已。

        经父亲这么一点拨，她才想起和田力之间还可以做点什么。

        于是她向父亲撒娇，说，他听你的，不妨你来帮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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