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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军费


  林崇岩轻轻拍着云清的头,突然觉得胸膛有些湿,他低头,看到怀里的姑娘也抬起头,泪水挂在眼角。
  怎么会哭呢?这段时间她愈发容易哭了,倒不像她。林崇岩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就将她的泪珠抹去。
  “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吧?做完后要回京城吧。”云清低声问。
  “嗯。”
  云清点头,却无言。
  林崇岩便问她:“在想什么?”
  “只是想家。”
  林崇岩顿住。
  正在这时,陈铭出来了,林崇岩便放开了她。两人分开,陈铭也识相地挪开眼睛当没看到。
  高玉明的事已经定的差不多,留给底下人去做便好。林崇岩径直去了前厅,会见淳安来的知县海淞。
  这位海大人明明只是一个六品知县,在林崇岩和陈铭这等天子近臣面前却好不怯场,自从他得知这两人的身份,便一直等在这里。
  正好,林崇岩也想找他。
  “林督主。”海淞起身面向迎面而来的林崇岩,一脸平静。
  姿态不卑不亢,莫名地让林崇岩想到了都察院的汪静。
  “高知府还在您这里吧?”海淞毫不避讳地问。
  “是。”林崇岩负手站在他面前,也很坦然:“既然奉了皇命来查,就得查的仔细,不能遗漏一丝一毫。”
  他瞥了对方一眼:“海大人出手帮我,将我二人能安全送回杭州城,又能检举高玉明,于皇命有功。待林某回到京城复命,如有合适的时机,也会向圣上提及海大人。”
  六品官员的姓名事迹得以呈于天子面前,幸运的话说不定从此简在帝心,便能平步青云,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寻常人在这位位高权重的权宦的灼灼目光中,都要软了腿脚感激涕零,但海淞却始终平静。
  他回答:“本官只是实事求是,谈不上什么功,更不敢在圣上与督主面前邀功。只是有一件事,我还想问。”
  林崇岩望着他:“你问。”
  “这次调查杭州,是不是意在京城沈家?”
  林崇岩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这件事似乎不该海大人问。”
  海淞垂了垂目。这事林督主说得不错,他一个小小六品知县,确实越界过问朝中的事情。
  眼见对方不再说话,林崇岩上前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平声道:“有件事情还要请海大人相助。如今当务之急是还耕于民,让百姓能有粮食吃,能有生活来源,不至于接连受饥荒之苦,铤而走险成为流寇反民。如今福建沿海已有倭寇进犯,更不能再因内忧让外患波及杭州这等税收重地。安定民心的工作,还需要海大人劳心劳力了。”
  海淞听到民生之事便脱口而出:“这是本官的分内之事,绝无推脱懈怠之理。”但脱口之后,林崇岩深沉的目光又令他一顿。
  看似小事其实是大事,日后高玉明的案子终结,他海淞恢复民生,安定民心有功,还是要被褒奖于圣驾前。
  还是送功勋给他,是绕着弯地送给他。
  “敢问。”这次海淞略带迟疑:“督主同我说这些,是不是因为我是刑阁老举荐来的?”
  一刻沉默后,面前这人突然哈哈笑起来,海淞目光异样地望着对方,因他自从认识林崇岩以来,从未见过他放肆地笑过。
  只听林崇岩笑道:“从前听人说过,海大人为人识时务又刚正耿直,因此受刑阁老赏识举荐到杭州淳安。如今一见,确实如此。”
  海淞的刚直出名,但他最大的长处却是聪慧。能敏锐地察觉,高玉明的案子背后要牵扯的是沈家,沈家一倒,原本走得近的东厂阉党便即刻转了风向示好清流一派。以至于早在林崇岩南下杭州之前,就已经做出向皇帝建议重新任用刑老太爷入阁的姿态。他海知县也是刑阁老的人,抬举他便是抬举他背后的刑阁老。
  一步步后路,倒是安排得妥妥当当。海淞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只觉得他实在比自己老成得多。
  只海淞的情绪变化从没能逃过林崇岩的眼,林崇岩嘴角依旧带着笑,拍拍他,道:“海大人别多想,你我都是圣上的臣子奴才,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圣上做事,做得好了自然会受圣上认可,光明正大,无需什么担忧顾忌。”
  海淞面色深沉:“知道。”
  知道就好,林崇岩笑着,放下手。
  自林崇岩回到屋里,云清一直坐在桌边扶额沉思。这是来杭州的第三个月,转眼寒冬已过夏日渐近,屋外的蝉鸣声传进屋内。
  烛光中林崇岩伸手,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只觉得如今她的皮肤又冷了许多。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一滴泪珠与烛光辉映,映入林崇岩的眼中,他低声道:“之前告诉你,你也实在做不了什么,只想着等这事有了些结果,再同你说。”
  云清抬起眼睛,看到林崇岩此时一改往日的威严反倒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明白。”
  云清扭过头看向摆在琴案前的七弦琴。那晚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厢房里弹琴,是曲惜月寻着琴声过来找到了她。那时候她说,她要逃出教坊司,离开京城,带着家人去寻一块僻静之地自由地生活。而今她终究逃了出来,只是斯人已逝,曲惜月竟死在沈家的手上,永远困在了教坊司的那片方圆天地之内。
  云清拧着眉头抿唇,许久方问:“沈盛,他之后会怎样?”
  “这要看皇上的态度。”
  云清紧抿着唇点头,不再问了,她压住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下来。正当如此做时,林崇岩的暗黑眸子正将目光定在云清的脸上,目光忽地闪动。
  他开口:“云清,过几日,我便要回京了。”
  “好。”云清起身,准备往琴案走收拾行囊以待回京,她边走边道:“我很快便能收拾好,随你一道回去。”
  林崇岩凝视云清的背影,低声道:“不了。”
  “嗯?”云清扭过头。
  “你不用随我回去了。”
  云清定在那儿,有点惊诧,半晌提高了嗓门道:“我惹着你了?”
  她没惹他不高兴过啊?这人阴晴不定的,突然就说不回去了,到底是什么心思?
  林崇岩走过来:“我只是这几日好好考虑了许久,觉得确实不应该继续扣留着你。你留在我这,没有名头,也没有名分,能做什么呢?你之前说的不错,我之前,确确实实只是在用权势逼你。”
  眼前的少女沉默了,站在过道里,高挑的身形在地砖上投下修长的阴影。
  林崇岩伸手,将她紧握着的手抽出攥入手心里,说:“你还要去找你兄长,我就不陪你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我给你备些贴身衣物和银钱,让你在那边能好好照顾他。”
  “毕竟我与他。”他仰起头回忆:“也有过那么几面,他是个好人,不该受此劫难。”
  云清问他:“那我嫂子妹妹呢?”
  “她们我也会派人送回的。原本是想,你们一群女子,在我这儿找个地方安置,总好过在外面随处流浪的强。如今你既然有所规划,那我也就不能再强留她们。”
  云清凝视他,颔首。
  “好。”她顿了顿,又低声道:“谢谢。”
  “不必谢我。只你不再恨我便是。”
  林崇岩说完,低头在她眼睛上吻了吻。“不过我也知道你早就不恨我了。我就是非要问问,才放心。”
  云清在他怀里轻轻一笑,身子也颤了颤。
  陈铭等在院子里,月光中眼见一个人影缓缓走过来,立在他面前。两人相对一时无言,只沉默地凝视对方。陈铭还是先开口,低头呈上一份快信。
  “是福建的军情。”
  林崇岩不必细看,他心里已有数了。半月前,福建经历的那一次倭寇进犯,上至朝廷下至百姓,无不人心惶惶。东南沿海,已有多支军队驻扎,新一轮的抗倭即将开始。
  回望过去,上一次的倭寇侵扰还是在五年之前,那次有云如归这样的大帅,可如今,福建却只剩郑同光了。
  在林崇岩接过快信时,陈铭提醒:“圣上刚刚下令,濯升福建巡抚郑同光为两广总督,承办东南督战事宜。郑同光一上任,便向朝廷上奏请求军费,军费总额超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只是开始。”林崇岩攥紧了手里的快信,沉吟道:“不过两三个月的军饷而已。”
  仅两三个月的军饷,当下就要从国库中取出,却是难上加难。
  林崇岩与陈铭意味深长地对望,双方心照不宣。这笔军费,势必要从这次杭州土地兼并案中拿到。
  林崇岩问:“你算过杭州高家赵家与京城沈家一共能抄出多少银子没有?”
  陈铭心算如飞:“估计能有四五百万,应该够了。”
  “不够。”林崇岩的眉心紧缩:“至少有三百万两要送宫内,别忘了皇宫大火之后,圣上一直催促重修宫殿,此事不能再拖。”
  如此便不再够了。可他们作为下臣,作为奴才,只能从中多做斡旋而已。陈铭默然,林崇岩也便默然。半晌,林崇岩下令:“不只高玉明和赵重帆,所有和他们有牵扯的人,都要揪出来,必要的时候,要除一波乡绅。”
  月色下的两人今晚都有了共识,杭州的这个差事,一定要办得够大,做得够狠。纵使血流成河,在所不惜。
  陈铭后退一步行礼:“属下可在此督办,督公放心回京便是。”
  林崇岩颔首。有陈铭,他便放心。
  陈铭又问:“您看什么时候启程,带云小姐一起回去?”
  “她不随我回去了。”林崇岩说得平静但坚决。
  陈铭抬眸,眼中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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