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宋淳解围

“是玉坊宋淳。”宋淳高扬下巴，脖颈划出优美弧度，上挑丹凤眼微眯晲着人轻笑：“听了这么半晌也明白了点，说句难听的，俞公子尚未与姑娘订婚，这配不配得上，也不是由你说得算吧？”

        王步雪莫名没了气焰。

        “掌柜，您披帛落了。”身后一面容清俊小厮垂头快步走来，怀中端正捧着一条青白布条。

        宋淳微微挑眉，转身由着人仔仔细细将它披上，手臂轻抬，指尖还乘机微抬人下巴：“乖，回去赏你。”语气亲昵，惹得小厮灿然一笑，缓步退下。

        “你们你们……”王步雪喊了半晌，才吐出这么两个词：“行为不端！有伤风化！”

        鹿鸣低着头，撞了撞王步雪：“步雪姐姐，宋掌柜是我朋友，还请注意言辞。”

        目送着身影离去，宋淳这才回过了身，步履慢佻，在人身边缓缓踱步，将将勾过小厮的指尖稍稍使劲。王步雪下巴高抬，巴掌大的小脸，清丽五官不知所措。

        “我这是行为不端？有伤风化？”圆圆杏眼微眯，眼角勾勒上挑，好似丛中狐狸。

        “宋掌柜息怒，步雪姐姐也只是一时激动罢了。”鹿鸣连忙解释。

        王步雪瞪了她一言，根本不领情，双颊涨红也还要嘴硬：“自然。”

        “很好。”鲜红的嘴角越发上扬，上挑眼角流光四溢，目光紧紧盯住轻微轻抚的心间：“可是……为什么我听到你这儿叫嚣着向往呢？”

        “胡说！”王步雪矢口否认。

        宋淳将手指抽了回来，彻底笑出了声：“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了？这般做足了架势来警告不就是为了个男人吗？你自觉你是世间最优秀的姑娘，出现了一个这般优秀的男子你便理所当然觉得是为你而来，容不得他人与你争抢。然这男子就在这儿，一切尚未说定之前，可不就是各凭本事吗？”

        这事说起来鹿鸣还是心中有愧，大着胆子帮王步雪解释了一句：“多谢宋掌柜帮我出头，只是此事是鹿鸣有错在先，步雪姐姐也是为鹿鸣着想……”

        宋淳笑着摇头，径直问道：“鹿姑娘真觉得自己有错吗？”

        鹿鸣心咯噔跳了一下。

        “世间好男儿难得，难道有人表达了想法就一定归她了吗？”

        鹿鸣一怔，思绪纷飞。

        “我们姊妹一场，她也不该兔子吃窝边草呀！”王步雪连忙反驳。

        宋淳更是笑得开怀：“你们是姊妹吗？”

        王步雪无话可说。

        鹿鸣望人哑口无言，心中微波荡漾，一时不知何解。

        罪魁祸首宋淳丝毫不在意，耸耸肩一把将鹿鸣拉回：“答案自在人心。今日我也是有事而来，就不跟你们耗了，鹿姑娘请。”

        怔愣间跟着人上了马车，脑海飞速旋转，答案显而易见，掩不去心中愧疚，思虑良久回神见停至自己门前时，鹿鸣还有几分诧异。

        宋淳拾掇着自己臂间披帛，拉至肩部固定：“高祖尚且三顾茅庐，宋淳怎可这般轻易放弃？首当其冲的自然得将茅庐之地寻着不是？”

        鹿鸣僵硬地勾了勾嘴角，点头下车。事到如今，也不能将人留在门外相商。手扶上锁扣之时还打着颤。深吸口气，猛然一推却扑了个空。

        门自然往里拉开，力道一空，鹿鸣身子不由自主往前一冲，直直撞进高瑾衍怀中。

        灿如星光的双眸一时怔愣，手下意识扶住人的腰间。

        他……他醒了。

        鹿鸣感觉时间乍然停止，心跳也漏了一拍。

        “鹿姑娘？”宋淳一无所知，只见人猛然跟着门撞了进去，却又凭空止住了身子，奇异至极。

        鹿鸣瞬间回过神，抽回自己的身子，口唇吓得泛白，双颊却是微红。

        “发生了点意外，宋掌柜进来先坐。”鹿鸣随意收拾了院中桌椅，带着人进去落座，便去旁边灶台准备茶水。

        高瑾衍无事可做，四处飘荡，又转了过来，往旁边一跳坐上下巴朝正中之人努了努：“怎么又来了？”

        鹿鸣晲了人一眼，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侧过身子收回目光不敢望人压低嗓音回道：“无事。”

        “宋淳不过小坐，主要是请鹿姑娘出山，若是鹿姑娘愿意，待的时间也不会长久，鹿姑娘不必客气费心准备茶水。”宋淳在院中扫荡一遍，并未见到什么新奇之物，只得收回目光。

        鹿鸣连忙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说是准备茶水，其实也只有两杯微微加温的白水，茶叶昨夜钱夫人扫荡的时候就已经撒了不少。房中虽有珍藏，然躺着高瑾衍这个意外，鹿鸣并不想冒险。

        “还不错。”看着宋淳喝下时，鹿鸣还有些忐忑。毕竟实在是简陋，然只剩下些许昨夜剩菜实在不方便招待客人。

        宋淳轻轻将碗放下，许是看出了人的窘迫，声音放软些许，丝丝温柔：“鹿姑娘不必忧心，宋淳不过回去思索一二，只觉那日两人商谈实在短暂，其中种种细节尚未商定，特来相告。”

        那日虽说回来定然再三思量，然而事情接踵而至，问题抛入脑后，如今再次提及，鹿鸣还是束手无策。

        宋淳施施然看着，自怀中拿出纸张，也不着急：“鹿姑娘放心，宋淳也不是不识时务，钱夫人允你在家自行琢磨绣样，一旬上交，宋淳自然可以做到，绝不勉强鹿姑娘前往店铺抛头露面，影响姑娘声誉。”

        “宋掌柜，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愧是与人交道的掌柜，问题直戳重点。鹿鸣很是过意不去。

        宋淳看透也不说透，浅浅一笑，又添了一张：“那或许鹿姑娘担心的是这点？”

        鹿鸣茫然拿起匆匆看过几眼：“宋掌柜莫不是说笑？”

        此为入股文书，也就是若她愿意签署，日后是玉坊也有她部分。

        “是的，在钱府鹿姑娘顶多也就是个在家的绣娘，对着钱夫人还是个奴，但是来我是玉坊您就是半个掌柜。”

        高瑾衍大惊，连忙挪了过来，仔仔细细将文书扫过：“字简言真，并无漏洞。她是认真的。”

        鹿鸣更是心慌，颤着手将纸张放下：“为何？鹿鸣的意思是宋掌柜神通广大，鹿鸣自认绣样也非天下一绝，实在不觉得自己值得宋掌柜如此对待。”

        宋淳微微挑眉：“鹿姑娘不必担心，宋淳也非好人。鹿姑娘许非天下一绝，但是此地一绝，而且……”她将纸张转出，指尖轻划，“鹿姑娘看清，经营店铺不如侍奉他人，绣样种类革新需求较高，往日你一旬一样也可，然来了是玉坊绝非这般容易。是玉坊如今这般，宋淳不说全是我的功劳，至少大半有我，我相信自己。”

        淡黄宣纸，笔墨潦草。一旬绣样至少出三件，件件需过宋淳同意。这张文书虽是允她入股，然比重不大，纸上权限一清二楚，鹿鸣只有选择绣样权利，而工钱除了月俸，还添了季底分红。其实就是工作量增多，钱也增多，名头换得越发好听。

        “宋淳可以断言，绝无二人可给得起这般待遇，鹿姑娘不妨好好考虑？”

        鹿鸣心中七上八下，目光流转，最后还是忍不住停到了身侧。一身褴褛月白长袍，披着如墨乌发，神色认真，仔仔细细地琢磨着期间文书。

        其实鹿鸣知道，宋淳不屑这般手脚，不必怀疑。

        “文书虽然看似月俸更好，但要求也更高。如今没了钱夫人，若是可以做到，也不失一个机会。”高瑾衍转过了头，“还是那句话，答案在你。”

        门外的小厮神情慌忙，不止一次探头进入。宋淳稍稍蹙眉，开始收起了自己的披帛：“鹿姑娘可以仔细思考，宋淳有这个耐心，只不过如今要事在身，便先告辞。”

        鹿鸣如释重负，连忙起身送人。宋淳看得好笑：“真有令你这么烦恼吗？你的本领宋淳心中有数，自知非鹿姑娘负担，鹿姑娘是在担忧什么吗？”

        鹿鸣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高瑾衍，高瑾衍立于门前。乌黑大门猛然打开，俞书白怀中抱着子阳呆滞片刻，点头唤人。

        高瑾衍眸色翻涌，默默退了一步，以便鹿鸣看清。

        宋淳两眼一亮，身后小厮扯了扯其衣袖，宋淳嘴角更是上扬，目光在人身上来回打量流连忘返，眼中尽是戏谑：“小公子俊俏得很，告诉姐姐叫什么呢？”

        俞书白羞红了脸，牵着子阳缩着身子往后退，水汪汪无辜大眼看向鹿鸣求助。

        “宋掌柜，这是鹿鸣邻居。”鹿鸣将人往自己身后掩住。

        俞书白文人风骨，且……这也是鹿鸣最为担忧之处，迟迟拖延其中缘由占了一半。

        宋淳挑眉，眼波流转，似乎明了。手一抬，搭上身后小厮臂弯，轻轻跃上马车，掉头缓缓离去。

        见人没了身影，俞书白长吐口气，好似送走妖魔鬼怪，浑身松弛。鹿鸣适时退出两步，一时不知如何看人。子阳欢喜地摇手唤了声人，也只是勉强提个笑脸回应，眼眸低垂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俞书白想法。

        俞书白红着脸，却好似一切自然，云淡风轻将门上锁，转过身仍是笑脸盈盈，俯身将子阳抱起这才装若无意问道：“方才那位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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