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江宁
噗嗤一声,云大小姐忽然笑了起来。
鸢儿不解地望着她:“小姐,因何发笑?”
云安容摇摇头,不说话,静默半晌,终究学着左富贵的声调语气:“左某犬子年十八,长相肖母,年前中了举人。哈!真搞笑。”
鸢儿抿了抿嘴:“小姐你学得惟妙惟肖,真像。”
“哼!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像一头猪,所以事先言明,犬子肖母,不过他都说了是犬子了,那想必就是一条犬了,长得跟他那头猪不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云安容露出了少见的俏皮任性。
鸢儿有些愕然,自家小姐一向高冷,虽然只是十六韶龄,但待人接物,为人处世,却是稳重成熟,八面玲珑,她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手腕堪比商道枭雄。自打十二岁起,她便参与到家族的生意中去,在面对生意的困局之时,每每能做出惊人的破局之举。也因此,她很早就在人前表现出强势威严的一面,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骨子里终究与一般的姑娘一样,都有其纯真烂漫的一面。
“小姐,如果那头猪……,啊,不是,如果左富贵真的上门跟老爷,或者跟老太公提亲,那可如何是好?”鸢儿秀眉微蹙,提出了担忧。
在这时代,无论男女,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一言而决。若左富贵真的上门提亲,而父亲答应了,云安容除了嫁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安容白了她一眼,伸出纤纤玉指,在她的小琼鼻上一点:“小脑瓜仁在想什么呢?就算左富贵上门提亲,我爹也不会把我许出去的。他左家近年来确实挺风光的,但他们不过是无根之萍,无土之木,若非摊上这么一个当了盐铁使的外甥,他左富贵不过是西北一个啃风沙的庄稼汉而已。你瞧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土鳖嘴脸,看得我都想吐了。”
鸢儿点了点头:“咱们云家比他左家,不知强了多少倍。他们这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得美。不过小姐,您也不小了……”
云安容幽幽一叹,没好气地剐了她一眼:“怎么,盼我快些嫁出去,你好成为通房丫头吗?”
“不不不,鸢儿可没想过,反正鸢儿这辈子是小姐的奴婢,小姐嫁与不嫁,对鸢儿影响不大。只是鸢儿也希望小姐能有人疼。”
“我云安容不需要别人疼,我这辈子还真就打定主意,不嫁了。”
“都怪雍王爷,他指的什么婚啊,对着两个大肚子就指婚,也不知他是不是因为喝大了,一时兴起而为,这下可好,把小姐害惨了。”鸢儿有些愤愤不平,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听说最近在江宁兴起的投壶热潮,是那个呆子给整出来的,哈!倒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做父母的,谁不想自家儿女成龙成凤。”云安容身子倚着侧壁,闭上眼睛,语气中颇有倦意。
鸢儿目光一滞:“小姐,你是说这事可能是他娘张氏一手策划的?”
云安容不搭理她,闭目小憩。
正如鸢儿所言,她今年都十六岁了,在这年代,作为过了及笄之龄的女子大多都已经当了母亲,没能嫁出去的姑娘在别人口中都成了烂茶渣一般的嫌弃对象。可怜自己的婚姻非但没有着落,看起来似乎永远也不会有着落了,毕竟王爷不松口,云家再如何势大,也不敢有拂了人家的面子。再说了,这位王爷春秋鼎盛着呢,只怕没个三五十年,是死不了的。
云安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鸢儿问道:“小姐,奴婢给你按摩一下吧。”
云安容摇了摇头,她就这样倚在侧壁上,仿若一件晶莹剔透的绝世美玉,白皙的秀额,闭合的眼睛,鸦青的睫毛长长的,瑶鼻俏挺,绛唇如珠,衬着那无双的容颜,连鸢儿也看得呆了,如此盛世美颜居然和一个不知所谓的痴呆儿绑一块,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当下恨恨说道:“那个呆子也不知几生修道,方有如此福分,真真是气煞人也。”
“你说……你说咱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是云家弃了信诺啊。”云安容依旧闭着眼睛,声音淡淡。
鸢儿正色道:“小姐你说的什么话,雍王爷乱点鸳鸯谱在先,云家要解除婚约在后,这根本不是云家的错,要怪也只能怪雍王爷。”
云安容睁开了眼睛,眸波潋滟:“其实呢,他长相也不算太差,人呢,看起来是有点酸腐的,不过感觉还行,应当是个良人。”
这话让鸢儿心中警铃大作,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姐,你……你不会真的想嫁给那呆子吧?”
云安容俏生生地乜了她一眼:“嫁呢,是不可能的。我方才在想,实在没辙了,让他当个倒插门的,当个赘婿,未尝不是一个可以考虑的方案。”
随着年岁渐长,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渐渐被抛下,如今婚姻在她的心目中,只是一个替男人完成传宗接代任务的事情。实在没辙,就把这事给办了吧,省得自己成为别人没完没了嚼舌根的对象。至于那个陪伴自己的良人,只要他不是白痴,懂得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并非大奸大恶就行,反正就是认命了。曾几何时,她也爱慕才子,喜好诗文,也曾梦想着有一天,与自己喜结连理的那个人是个丰神俊逸学富五车的大才子。不过现实终究是现实啊!
“不不不,万万不可啊,小姐,先不说他夜家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夜修老爷子是断然不会让自家的嫡长孙倒插门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愿意,这个呆子成了云家的上门女婿,那也绝不是一件让云家人欢喜的事情,再说了,小姐你天仙般的人儿,若身边杵着这样一根呆木头,那真是鲜花牛粪了。”
“行吧,那……那此事再也休提。”静默半晌,云安容方头疼也似的一叹,其实松口愿意让夜宁倒插门,一定程度是她的一时愤懑罢了,云大小姐如傲娇的孔雀,就算要找倒插门的,夜宁又岂会入得了她的法眼?如今再被婢女一通陈说,她自然转了鸵鸟心态,不去想,不去看,就当没事发生,眼不见心不烦,落个干净。
鸢儿暗暗松了一口气,想起上次在一次集市上偶遇夜宁,那呆子失魂落魄的模样,简直就是个痴呆汉,让人瞅着都起鸡皮疙瘩了,倘若他倒插门过来,自己作为和小姐从小玩到大的丫鬟,是有可能变成对方的通房丫头的。既然有这种存在的风险,那就得决然断然地将它尽快扼杀在萌芽状态之中。
江宁城中的投壶营销热潮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正如夜宁所言,人们也就图个新鲜劲儿,当理智回归之后,这种营销的模式就不灵光了。而且各行各业都过来凑个热闹,鱼目混珠的,当中还发生了几起以此为引的欺诈事件,那就使得消费者更趋理性了。
城中的几个书社,有沽名之徒借此机会纠结一起,向知府大人公车上书,请求府衙颁下文书,禁止此等有辱斯文的营销活动,知府段煊却将请愿条陈按下,并未表态。段煊属于务实派的官员,他知道周朝的繁荣昌盛得益于商业的发展,对于以投壶为引的商业活动,他是喜闻乐见的。说穿了,那也是一条刺激消费,增加府库税收的好路子。而对于儒生们的请愿活动,他也能理解,自古文人多气节,但也多 毛病,总会有不少人披着卫道者的外衣对他们不屑一顾东西指指点点的,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他保持沉默,沉默就是最佳的应对法子。
知府大人的沉默,让那些个请愿书生很快意兴阑珊,其实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涉及道统的大事,不过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酸腐故意闹腾罢了,事情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中秋将至,位于淮河之畔的江宁城也渐渐凉了起来。
夜府一切安然,变化并不多。夜氏布行的生意依旧起色不大,毕竟最好的营销是建立在产品质量过硬的基础上的。之前的投壶营销只是行一时之快,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布行的困局。
经过投壶营销一事之后,夜宁在夜家上下的眼中,似乎改观的也不多。尽管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谈吐行事也都与过往的那个怯懦胆小,唯唯诺诺的呆子扯不上半点关系,但老太公并没有让他插手布行生意的意思,他没有进入夜家的核心圈子,没有利益冲突,也就不会产生威胁,别人对偏居一隅的他自然也不会投以过多关注的目光。
这是夜宁希望看到的,穿越过来的时间还不长,他对这个世界更多的是一种好奇的心态,要他眼下对夜家产生很大的归属感,那是不大可能的。前世的他尽管风光体面,但也忙得脚不沾地,今天飞这里,明天飞那里,今天赴这个酒局,明天赶那个商会,没有片刻闲暇,一天的行程被小秘书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连睡觉做梦都在搞布局,追效率,身边的女伴年中倒是换了不少,但纯粹是不涉利益的生理需求,真正谈恋爱的,一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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