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戴晨峰的疑心，陆时彦的试探
蓉城学院的学生几乎都离校了，连叶如梦也要离开蓉城了。那一天苏苗苗她们到医院来送她。
下午五点左右，空气中似乎积攒了一天的热气，人稍微一动就是汗，天闷闷地似乎要下雨，乌云却又只是想路过玩玩而已。
叶如梦是和林绮丽挽着手臂出来的，她居然穿了一件薄外套，脸色苍白消瘦，眼神像午夜一般沉默而孤独，在她的脖颈上还有前几日自己挠的指甲划痕。
叶如梦似乎对眼前朝夕相处的室友视而不见，林绮丽只能对大家歉意地笑了笑，给自己的丈夫使了个眼色后就往门外提前喊的车走去。
叶重山憨厚地笑着说：“谢谢你们对如梦的帮助，如果如梦的情况有好转我会通知大家的。”叶重山思虑了一下接着说，“如梦现在除了认识我们，几乎不说什么话，所以···所以我和她母亲···”叶重山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看看门外汽车靠窗坐着的妻子，两人的眼神就像一根缠绵的线从中间交缠，叶重山收回目光接着说：“我相信再见面时，如梦一定会认识你们！”
苏苗苗和大家分手后郁郁不乐地往陆时彦家走，她想起了姐姐那天回家后，她给她脖颈上的那些指甲划痕上药时，她边吹边问她疼不疼，姐姐说不疼，真正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流下了眼泪。
“苗苗，走路怎么不看路！”苏苗苗突然被陆时彦往路边使劲一拽，大声呵斥清醒了。
苏苗苗突然冒出一身冷汗，原来是一辆装砂石的货车从自己的眼前飞驰而去。
“你简直不要命了！”陆时彦眼神幽深地看着在眼前渐渐远去的货车。
陆时彦并不想阴谋论，刚才他也看到苏苗苗的确是走神了，但是他觉得还是需要好好教育一下她。
陆时彦黑着脸将苏苗苗带过了马路，在家门口雪儿也定定地看着她，随即扭转身就跑了。苏苗苗埋着头，摇着陆时彦的手说：“陆时彦，我错了！”
陆时彦站在门口回过头看着苏苗苗，脸上还有怒气：“你知道你的生命有多重要吗？”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严肃地说，“刚才我正和姑父说着话，雪儿突然窜进来，不断地凄厉惨叫，我生怕你出什么事情！”
“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苏苗苗受伤的看着陆时彦，喃喃低语说：“对不起，陆时彦我给你添麻烦了！”
陆时彦粗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生气地说：“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怕你给我添麻烦吗？我愿意你给我添一辈子的麻烦，但是我希望是甜蜜的麻烦。”
“唉，算了走吧！”陆时彦看着苏苗苗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又软了。
苏苗苗被陆时彦粗鲁的情话治愈了，她乖乖地跟在陆时彦的身后进了客厅。
“怎么没有打个车回来？周迟迟那丫头没开车？你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呀！”陆时彦觉得自己自从和苏苗苗认识后就像个很操心的老母亲了。当苏苗苗不在自己身边时，陆时彦总是想起在贵妃榻午睡时做的那个噩梦，他的心里根本就承受不了苏苗苗会出现那样的意外。他每夜睡觉前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把那个梦的前半部分梦到，这样自己就能知道是谁伤害了她。他也常常自嘲，怎么会相信这些呢，但是有些东西根本无法自控。
“又不远！我自己赶公交车就回来了！”苏苗苗很不满陆时彦这样把自己管着，嘟着嘴说，“再说你也不能老是管着我啊。”
“你···”
“哈哈哈···”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打断了陆时彦欲要生气辩解的话，“时彦，你的确不该如此。苗苗是个成年人，有很多事情应该让她独立自主的完成。”
“可是刚才···”陆时彦没想到姑父戴晨峰会帮着苗苗说自己。
“当然在危险面前，时彦有责任来提醒你教育你。”戴晨峰话锋一转对苏苗苗说，“刚才时彦吓得脸都白了，他冲出门的样子连我都吓了一跳。”
苏苗苗听到这话，内疚地看着陆时彦，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陆时彦拉着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胸口还在激动的剧烈起伏。
“谢谢戴叔叔的提醒，是我有点钻牛角尖了。”苏苗苗又看着陆时彦不高兴地眼神说，“陆时彦，我道歉，我错了！”
“行了，行了！过来给我说说那只猫的故事。”戴晨峰似乎见不得年轻人卿卿我我的样子，说完话后就往二楼的书房走。
苏苗苗和陆时彦对视一眼后立即跟了过去，走在戴晨峰的身后还听到他嘀咕，“真是的，家里那一对也是这样。”
苏苗苗吐了一下舌头跟着上楼。
戴晨峰似乎也比较喜欢在陆时彦家二楼书房里聊天，也许是因为戴晨峰和陆春寒有些相似之处，他们都是学术型气质的男人，只是陆春寒真的是搞学术了，如果陆春蓉在世的话，戴晨峰也会如此吧。
戴晨峰舒适地坐在大书桌前的靠背椅上，对两个小辈示意了一下，陆时彦和苏苗苗坐在书房的小沙发上等着他问话。
“时彦，我记得你说过雪儿是你在宝塔山墓地捡的，你再讲讲你捡到它的情景。”戴晨峰将一支烟从烟盒里拿出来，想了想，只是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又放进了烟盒。
陆时彦自然看到了姑父的动作，知道他是因为苏苗苗在而放弃抽烟的习惯。
“那天我去看了父亲后就想早点下山，因为和胡达约好的。谁知道雪儿突然窜出来，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猫，反正野猫到处都有，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雪儿长得特别漂亮。它的行为也不像野猫，它挡住我下山的路，怎么赶也赶不走，最后还抱住我的脚踝不松。”
陆时彦说道这里看看苏苗苗接着说，“我于是就问它是不是需要我帮忙，结果它松开爪子叫了两声，我就更感到好奇了，觉得它似乎听得懂我说的话，然后我就跟着它找到了苗苗。”
“苗苗当时什么情况？”戴晨峰兴致很大地追问。
“嗯。”陆时彦虽然不会忘记那天的事情，但是他还是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冷汗冒了出来，“我刚走到那里就看到苗苗摇摇晃晃要昏倒了，我忙接住了她的身体。当时她要是倒下去的话，墓碑一定会把她的头磕坏的。如果没有人经过，将无法想象。”
陆时彦说着就紧张地抓住了苏苗苗的手。
戴晨峰又把烟拿出来深深闻了一下，才接着问：“还有吗？”
陆时彦于是又把苏苗苗做过的梦和那天给苏苗苗过生时在中青路发生的事告诉了戴晨峰。
戴晨峰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他最后还是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将他的表情隐藏了不少。陆时彦也不知道姑父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听到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时彦，你知道我刚才有什么疯狂的想法吗？”
陆时彦和苏苗苗对视一眼，困惑地摇摇头。
“我刚才居然想，雪儿这样有灵性，总是能在危险发生的瞬间解除危险，也许它会让时光倒流，回到你姑母还在世的时候。”戴晨峰将烟按熄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又伤感地说，“但是那样的话，我的宝珠也许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哎！不说了！”
戴晨峰走到苏苗苗的跟前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也许苗苗是有什么不凡的经历！”
苏苗苗的心一阵狂跳，她吃惊地看着眼前男人睿智的眼神，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在戴晨峰很快笑着转移了话题，“苗苗，听时彦说你会做不少菜，今天姑父就尝尝你做的菜，没问题吧！”
“去吧，我和姑父还有话说。”陆时彦拍拍苏苗苗的肩轻声说，苏苗苗很高兴自己在这个时候能够逃离那双睿智的眼睛。
陆时彦在苏苗苗走下楼后才笑着对戴晨峰说：“姑父，你刚才吓到苗苗了。”
戴晨峰“嘁”的一声轻笑，“刚才是谁在门口把她批评得快掉眼泪的？···不过你对这些很巧合的事情就没有想法吗？”
陆时彦不在意地笑着说：“有啊！不过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者，等她想说的时候就会告诉我。只要是关系到她的安危，我就会无条件的相信。”
“嗯。”戴晨峰点点头，“至少这是个好事。唉，那猫该不是在偷听我们谈话吧！”戴晨峰指着门口优雅走过的雪儿，陆时彦无奈地笑笑。在这个家里，雪儿就是其中一员，它完全是自由的。
“姑父，你怎么想到夏满昌的砂石厂有问题？”
戴晨峰将自己看猫的眼神收回来，沉凝了一下说：“其实这个消息得来也很意外。那天工程队的人来汇报工程进度的时候，说手下同村的两个技术工人因为受伤对工程有影响，我就无意地问了一下。原来一年前他们一起来蓉城打工的有三个人，和他们分开的那个人没有技术不愿意来兴建建筑公司打小工，后来听说夏满昌的砂石厂收入高就去砂石厂了。那人在去砂石厂之前还和他们打了招呼，谁知道过年的时候那人既没有寄钱回家，人也没有回去，只是写了一封信，说什么没有挣到钱，没脸回家。前段时间那家人实在没法了，才叫同乡去看看他，希望他回家好好务农。那两个同乡就约好去砂石厂找他，谁知道人根本不能靠近，砂石厂外有围墙还有人和恶狗看守，那些人说没有见到过那个人，并放狗咬伤了他们。”
“那个王秋也曾经说过他姐夫的砂石厂从来不招熟人，说是太辛苦了，怕熟人受不了。”
陆时彦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人名，忍不住插嘴问道；“王秋？”
“就是夏满昌的小姨子。”戴晨峰看着陆时彦吃惊地表情接着得意地说，“我答应帮她把她的儿子争取过来，她就告诉了我一些信息，顺便再把春蓉小筑刘乔木家给搅和搅和，谁叫那老头总让我宝珠生气。”
陆时彦也笑了，“那现在···”
“他女婿就享受齐人之福呗！反正他现在也管不住他女婿，为了面子他们只能忍。”
从内心来说，陆时彦挺同情刘敏丽和林世勇的，但是只要林志忙得没空闲骚扰自己的岳母李微澜的生活，这样的结局似乎很完美了。
晚饭后陆时彦在将苏苗苗送回家的路上，苏苗苗看着在车灯和路灯交错光影的变幻下，陆时彦整个人的表情似乎也在忽明忽暗的变幻着。
“陆时彦，你不要生我气！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苏苗苗以为陆时彦还在为下午的事情生气。
陆时彦听着苏苗苗可怜巴巴的话，心里也很难受，他将车停在路灯下，把车内灯打开，看着苏苗苗说：“苗苗，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坦诚相待，彼此信赖。”
苏苗苗张了张嘴，陆时彦用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我先来，如果你现在有难处，以后再告诉我也行。”
“那天在贵妃榻睡着后，我的确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胸口被刺了一刀，鲜血一直往外流，你不断的说，抱抱我，我很冷！我抱着你慢慢变冷的身体，束手无策，心脏也像被刺了一刀一样痛。”
苏苗苗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的嘴唇不断的颤抖，她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声音。陆时彦没想到苏苗苗的反应这样强烈，她无声的眼泪也刺痛了他的心，他感觉自己似乎在残忍地逼着她说出她的秘密，也许姑父说她有不凡的经历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我不知道你！”苏苗苗突然抱住他喃喃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我来了，我会保护你！”陆时彦心疼的抱着她，“你没有想起我没关系，等你想起来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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