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呦，陆大傻怎么没翘课？”谢执敲了敲桌子，揶揄道。
早读结束，陆添还睡眼惺忪地趴在桌子上，听到谢执叫他，才勉强掀起眼皮抬了眼。
陆添满是怨恨地看了看他，有气无力道：“谢小爷，你知不知道睡眠对于高三学生是多么的可贵，你在凌晨5点打电话过来，把我全家都吵醒了，你觉得依我爸的脾气，我还能继续睡？”
谢执懒懒道：“谁让你睡觉不静音，铃声还是尖叫鸡。”
“最近流行这个，你这个老年人，不懂新潮。不过哥，你那么一大早打听班长的地址干什么？”
“微服私访。”
“……”
陆添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铃声一响，梅老师走进教室，她在有为中学教了二十多年的语文，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了。
而这一个十六班，她从高一带到现在，也是她退休前带的最后一个毕业班。
“某些同学，有上进心是好事，但要凭真才实学，自带小抄或者借用其他手段获取考试成绩，总会败露。”梅老师扶了扶眼镜，扫了一圈，直直盯着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谢执，上来默苏轼《赤壁赋》。”
昨天的试卷她已经批了大半了，最让她感到诧异的是，谢执的文言文阅读竟是满分，这次节选的是《南宋列传》，难度挺大，全年级满分的都寥寥无几，她有十足的把握，认定谢执在考场作弊了。
而且全卷上的触笔遒劲有力，和谢执以前的鬼画符的字迹截然不同。
她以前对谢执从未在意，坏学生她见得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安无事过三年也就过去了，但现在她已经觉得他人品不行，可能不仅仅是抄袭，而是用了什么手段找人替考了，一个学生可以学习不好，但决不能动歪心思，投机取巧。
如果谢执今天连《赤壁赋》都默写不出来，那她就会将这种情况上报，如果真是替考，情节就严重了，这是在公然挑衅制度，将他的考试成绩作废，提出退学警告。
“其他同学在自己的本子上默写，肖仁，你也上来一起默。”
她得让谢执自行惭秽，如果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痛哭流涕地写下检讨，她或许可以酌情考虑一下将此问题大事化小。
谢执已经起身往座位外踏了一步，听到肖仁的名字，又转身拍了拍身边趴着的陆添:“待会帮爷拍个照。”
陆添抬眸，小声问道：“纪念自取其辱的人生？”
“能不能将傻气收收？”谢执俯身低语，“拍得好的话，教你一步致命招式。”
致命招式？陆添马上清醒坐直，两眼放光，乐成中学那几名小瘪三被谢执随意点了点，虽然没有七窍而亡，但听说都痛得爬不起来床。
虽然替兄弟记录出丑时刻很不仗义，但每个少年都有一个武侠梦，他也想成为谢执这样的武功盖世高人，挺身玉立，用小树枝随便戳戳就能让人跪地求饶，所以他一定会好好拍，各个角度不停抓拍。
谢执慢慢地走到讲台上，见身边的肖仁鸦羽般眼睫敛了敛，唇线紧抿，侧颜精致清晰，骨节分明地握着□□笔，充满着蓬勃的少年气。
只要肖仁站在那里，他就会不自主地被他吸引。
“不要偷看边上同学的答案，不会就老老实实地空在那儿。”梅老师看着谢执，狠声说道。
这人的小把戏，她早就看穿了，看她待会如何教训他。
谢执轻嗤了声，端起了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梅老师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抬了抬眼，茶水里的枸杞在她喉间滚动，不上不下。
这这……这板书写得也太好看了吧！
她将眼镜摘下，用自己的衣摆擦了擦又戴上，才真正相信，台上站着的是谢执，写得是名副其实的楷书。
楷书的特点在于规矩整齐，是字体中的楷模，所以称之为楷书。
端看谢执的字迹，笔酣墨饱，气势恢宏，她教书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过如此端正的板书，简直就跟字帖里走出来的一样。
粉笔字写得比书写的要慢些，有些同学已写好停了笔，往黑板上看去。
须臾，教室里倒吸一片凉气，出现了窃窃私语。
“快看黑板，这板书比抽风姐写得还要端正啊。”
“啊啊啊啊，谢执也太帅了，果然是以前的绿毛将他的智商都封印了，人就是不能顶着绿光办事。”
“第一次发现有男生的指甲被修剪地如此整齐干净，一看就很适合牵我的手。”
“……”
连陆添都停止了拍照，手机握在手里顿了顿，眼神晦涩不明地看向谢执，他感觉自从他跳楼被救了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有很大的不同。
虽然模样未变，但现在的谢执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清贵的气息，会得技能愈来愈多，而不像以前那么沙雕莽撞。
难道，这就是跳楼后的重生？
这样的重生，应该是撕心裂肺的吧，他想到谢执在每一个跳楼后的夜里练字练武练深沉，他就不由得鼻头一酸，但又替他高兴，替他自豪：兄弟，你辛苦了。
他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他也要跟随谢执的步伐，变成他更好的左膀右臂。
谢执写完后，抚了抚手掌的粉灰，转身抬眸就看到陆添那傻逼哭得稀里哗啦，他上挑了挑眉，暗示拍照，才看到他又重新拿起手机疯狂拍摄。
他又用余光一瞥，这梅老师怎么也眼含泪光？抽什么风？
“小谢啊，之前老师误会你了，你这字练了很久吧，想不到你为语文付出了如此大的心血，老师太感动了。”看谢执对《赤壁赋》写得行云流水，梅老师对他的怀疑，彻底打消。
谢执面色淡淡，客气道：“梅老师过奖，但我确实很喜欢语文，特别是古文。”
毕竟他从小就接受经义，耳濡目染，熏陶良久。
当你和某个人，某个事物接触得时间久了，很难不好奇，很难不爱上。
不过能让年级常年霸占最后一名的学生说出喜欢自己的课程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对任课老师这辈子教学的最大褒奖。
梅老师说道：“任何事情努力都是会有回报的，这一点从谢执同学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他在这次的开学考中文言文阅读得了满分，所以今后他和苏静雅都为语文课代表，苏静雅负责交收作业和现代文部分，谢执负责文言文部分的答疑解惑。”
大家都看向苏静雅，这是对之前课代表能力的不认可，小姑娘本就脸皮薄，被当成焦点，更是面红耳涨。
两个课代表共侍一门课？谢执蹙了蹙眉，梅超风想得倒是挺美！
他浅笑回应道：“梅老师，我已经答应要当数学课代表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众人的眼神从苏静雅又转移到了肖仁身上，毕竟班长肖仁从高一月考开始，数学成绩不是满分就是近乎满分，数学课代表的地位从未动摇过。
这个年纪的自尊最是脆弱又坚固，不可言说的体面和不甘心在一句话挑拨之后，就会锋芒毕露。
谢执见肖仁走近，拽住他的手臂，眸底有意味分明的威胁，唇线稍稍抿直，显得格外无情。
“老章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谢执嘴角扯着淡笑，不发一语地看着他，握在手臂上的力道在不断加重。
梅老师的话插了进来：“好了好了，都回去坐着吧。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听写本往上传，现在把课本翻到第二单元，今天我们来学《装在套子里的人》……”
谢执往前一步，低笑了声，凑近耳语：“爷下课就去请命。”
颈侧的热气转瞬即逝，但肖仁却感受到了烫意，烫灼得将手一松，见谢执耸了耸肩，挺身玉立地往讲台下走去。
他刚刚根本没听清谢执说了什么，只觉青柠味喷洒进了他的肌肤，坐到位置上才回过味来：请命？原来还没当上呢。
这人怎么能无赖到这种地步？！
谢执接过陆添递过来的手机，眉头越拧越紧。
这拍得是什么玩意，不是边上有梅老师的老花眼镜框入镜，就是他耸肩向上提的定格。连他一瘸一步上下讲台都被抓拍得很是清楚，翻得快一点，就连成了瘸子走路的连贯动作，活像感人的康复训练记录册。
没一张能入眼。
哦还有一张能看得过去，谢执唇角微勾，点了收藏，将其他的照片通通按了删除，永不恢复。
“哥，怎么样，我拍得好吧？”
谢执皮笑肉不笑道：“拍得很好，下一次不要再拍了。”
陆添将后面一句自动屏蔽，只听到“拍得很好”这四个字，嘴角咧上天：“那什么时候教我致命招式？”
谢执翻着书的手一顿，撑着脑袋，看向他：“第一步为师已经交给你了。”
“啊？”陆添一脸茫然，“我怎么不知道。”
谢执：“先折小树枝。”
陆添：“然后呢？”
“然后？”谢执似笑非笑，眼神却越过他的肩膀，缓缓说着，“我刚刚说了，先教一步，现在教学完毕。”
陆添哀声怨道：“谢爷，你耍无赖。”
谢执漫不经心地回了个“嗯”，眼神却没移开。
看着肖仁还愣神在座，手指白皙且修长地握着笔，和照片中握着他手臂的姿势一样。
窗外的蝉声还未停歇，谢执却置若罔闻，唇角微勾。
他见肖仁放下笔，双指捻了捻，长长的睫毛轻颤，放在鼻下细细地闻了闻指尖，认真又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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