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深埋地底的美梦
“哟，赵叔，又出来遛鸟呢。”
柳白行走在大街上，冲着熟人打起了招呼。
他的熟人，却是一个只会“阿巴阿巴”这样叫唤的僵尸。
它手里拎着的鸟笼里，更是一只奇特的机械八哥。
毕竟已过了两千年，他的爱鸟生前再怎么可爱，怕是也活不过两千年的零头。
不知是哪位好心人，换了只机械鸟在笼中，让这位尽心尽力扮演溜圈大爷的僵尸，能继续自己的人设。
机械八哥活灵活现的拍打着翅膀，好似机体内真寄宿着一只娇小依人的灵魂，身上披着人造的油光发亮的羽毛，在ai的模拟下舒展起身子，展现出有超乎自然的和谐。
柳白面对这怪异的一幕，眼中却饱含阔别已久的怀念。
他挑逗着这只为取悦人类而设计的工艺品，想通过八哥那好似摄像头一般水灵而深邃的眼，向这个地下都市的管理者打声招呼。
奇怪的又何止八哥和大爷呢？抬眼望去这地下都市里满是一群奇异的僵尸。
尽管他们只能无力的挥动四肢，思想也已经从躯壳中死去，依旧不妨碍他们沿着生前的轨迹扮演自己。
有些开着自动驾驶的汽车，模拟早起的上班族通勤的样子。
商场里扮演老板和售货员的僵尸们，则从地上拾起土块和白骨，摆在商架上装作槟榔满目。
看着亮起的红灯，穿着格子衫，头顶光秃秃的程序猿僵尸循规蹈矩的停下脚步。
而烫着紫蓝色挑染的鸡冠头朋克僵尸，则无视红灯大步向前。
这就是无人所知晓，哪怕让典狱长搔光白发也无法想象的，这座通天陵的真相之一。
不见万能的许愿机，只见到一大群令人难以理解的僵尸。
但也不要放弃希望，我们姑且把这具有学校，医院，写字楼，游乐园，商场等等设施一应俱全的僵尸乐园。
为通天陵的第二层吧，真正的秘宝或许该在第三层或者第四层？谁知道呢。
和沈望他们所在的第一层不同，第二层是被掏空的十分平整的平原，整个城市呈立体的半圆状，天花板上铺满了投射影像的巨大屏幕，以此模拟日出日落。
所以柳白能久违的享受到，头顶所披着的温暖的阳光，尽管是人造的。
抬眼能看到几乎一望无际的电子图像构成的蓝天。
为什么是几乎呢？只能怪第二层的管理人对设备的维护力不从心，零零散散能看到七八块失灵的屏幕。
或者播放着充满雪花，色彩失衡的画面。
或者亮度与饱和度无法同步呈现出别样的蓝。
甚至干脆黑屏罢工。
总之，在这模拟完成度相当夸张的城市里，却随处能找到些小瑕疵，令人觉得好似活在现实与梦幻的夹缝中。
更别说还有失去了思想，却又享受着相当人文关怀的僵尸们。
在此演绎着2000年前古人类的社交轨迹，如果有世上有乌托邦也不过如此。
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不再因为生活的琐事而意气相争。
也不再有人被资本家剥削，更不会再为资源分配的不公而苦恼，每个人都只需过好自己重复不变的每一天就足够了。
这一刻柳白全然忘却了病痛，他为终于回到自己心中的故乡而感到欢快不已。
对这些僵尸居民们，他并不抱有厌恶感，只为他们感到可叹。
毕竟这的所有僵尸，可曾只为他一个人。
布置起了华丽的舞台，陪伴他演出了十五年的青春戏码，只为了让他完全明白古代的人类，活在多么灿烂而宏伟的社会。
相隔两千年的柳白，有了机会能一睹人类群星闪耀之时。
那么柳白究竟是何方神圣，就在此刻随这地下都市一同在此刻揭晓。
实际上，他也是第一次真正踏入这既陌生却又熟悉的土地。
十五年前，还是九岁的柳白名副其实的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比不得沈望那生来即在权利漩涡之中心。
但柳白的家里也是有着百亩田地的地主家庭，
九岁那年他遭遇了山体滑坡，虽然家丁及时的把他挖了出来，但是头部遭受了重创，彼时还并非是绝世高手的柳白功力还浅止于筑基。
头部的伤势几乎致命，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那地主父亲必须尝试各种手段来治他，哪怕柳白已经变成一个活死人，以古人类医学的标准而言，他已经脑死亡了。
或是命不该绝，柳白的灵魂没有飘到地府，而到了地府的隔壁，正是这千尺之下的地下都市当中。
他的灵魂与僵尸们一同做了美梦，一个名为乌托邦的美梦。
柳白在这里重获新生，他孜孜不倦的开始学习，怀疑那九年地主家傻儿子的记忆是虚无的。
而在这里寒窗十载考上名牌大学，生活无比充实的自己，才是真实的。
只可惜，随着他的智识越来越深，这个虚妄所交织的美梦也终将化作泡影。
直到柳白开始放弃，脑海中出现想要逃离的念头，
为这美梦编写剧本的幕后黑手，才老实的出现在柳白的面前。
他向柳白坦言了一切，都来自如今这绝对存在，绝对真实的地宫。
像是周庄梦蝶的寓言，他释放了柳白的灵魂，让柳白独自漂流返回肉身。
于是，在脑死亡过了半个月后，柳白奇迹般的复活了。
在地下度过了一次虚拟的青春，现在他又要从九岁重头来过。
一个成年人的心智回到幼年本就如同开挂，柳白还接受了2000年前的古人类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义务教育与高等教育。
那时的古人类尽管注重科学，对修仙却也抱有相当的狂热，之所以会有这样矛盾的科技树路线我们之后再聊。
现在我们只需要知道，从那般时代中脱颖而出的柳白，既有着一名优秀大学生所需要具备的智识，又同时已经将修为历练到金丹期。
即便抛弃一切从头来过，他也注定是一个能对时代降维打击的天才。
这场意外，使得他如黄帝梦游华胥国一般，深刻的体会到了何为制度上的优越，自己所生活的时代又有该是多么黑暗且封建。
他当然会萌发改变整个世界的想法，在醒来以后变得判若两人。
此后，柳白一直追寻这令他魂牵梦绕，曾好似真实活过的人间。
凭借着惊人的武学天赋和超乎时代的智识，柳白年仅14岁就加入了皇室所控制的暗杀组织东厂，代号为【青】。
东厂中所有的刺客的代号都是鸟的名字，例如我们所熟知的鸩。
这时的柳白则是太后的情报人员，被命名为【青】其含义代表着青鸟，在传说中那是王母娘娘的信使，用来比喻为太后行动的他很合适。
利用这一身份，柳白能自由的取舍甚至创造情报，一度涉及到太子间的夺嫡，迫使登基的新帝王进行大清洗。
这些情报能够成立，也是因为柳白所面对的黑暗和封建是真实存在的，滋生其中的贪腐更是盘根交错，里头的人情往来之复杂，哪怕是典狱长那般的老狐狸也要为之咋舌。
因此只需稍稍添油加醋，甚至靠自己的推理和想象硬是钓鱼执法，许多位极人臣的高官和功名显赫的王爷，也不得不栽倒在他的手下
进行清洗和内斗愈发激烈，柳白所身处的东厂就愈发忙的不亦乐乎，也更加利于他行动。
直到被揭穿的那天，世人才惊奇的发现这个叫【青】的特务竟然仅凭一己之力，就扰动了整个朝纲，甚至差点让王国覆灭。
因此，惹出了滔天大罪的【青】，其代号的意义也从为王母传达圣旨的信使，改写为神话中的青鴍。
青鴍是山海经中记录的，一种人面有发的怪鸟，但有趣的是事实恰恰反过来，没有人知道【青】的真实面孔，只见过他戴在头上那纸折的青白相间的鸟嘴面具
同时期组织内除了柳白，还出了一个惊世骇俗却无从知晓的叛徒【黄】
其含义本是黄雀之意，暗喻他的行事风格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个总能靠卑鄙手段在最后一刻达成目的的家伙。
后来【黄】在大清洗中也同样诠释黄雀的角色，与扮演【青】的柳白被当做罪魁祸首不同，【黄】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得到了让人无法深究的权势。
前者无从追起，后者无法追究，本被指为黄雀的【黄】，其代号的含义也因无法窥视其真实面目，被改写成了黄鷔之【黄】。
山海经中如此记载青鴍和黄鷔这两对鸟，如果两只鸟同时现身在一个国家，那么那个国家就会灭亡。
反应到现实中，作为【青】的柳白若与【黄】合作，恐怕连覆灭国家这种事情都可以做到，这件事在东厂甚至是整个朝廷中，都传的沸沸扬扬，至今仍是手握权柄的那些最高权势者心中梦魇。
故而比起鸩，柳白才是真正悬挂在所有人头上令人胆寒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这一次下地牢，是他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毕竟已没有掩人耳目的必要，只要在这千尺之下的地牢中得道成神，他便能永久的成为胜利者。
而在这之前，他一直带着青白色的鸟嘴面罩进行活动。
想必这时候，典狱长正为自己的存在头疼不已吧，还当特务的时候，柳白就已经让那老狐狸成天担惊受怕。
所以他一定会中自己和沈望所布下的阳谋。
柳白会这么想，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已算清那典狱长，更是打心底的相信沈望，相信这让他也一度觉得不可思议的男人。
那么为了不辜负沈望的努力，先下此地一步的柳白，便要开始和他昔日的老朋友们，开启下一作剧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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