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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南府


南嘉上前一看,发现门竟然只是虚掩着,于是她上前一步,犹豫片刻后,终于将手放上了门环处,深吸一口气,指尖略加用力往前一推。

        岂料厚重的大门后仿佛被什么小石子卡住了,竟没有一下子推开。

        这一推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勇气,南嘉抿着唇,眸中情绪涌动。末了,她轻叹了一口气,心道终究还是自己太过懦弱,时至今日都不敢叩开这扇门,直面自己内心的伤疤。

        “回去吧。”她回头与陆九川道,“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分别?”

        南嘉垂头,欲顺着台阶缓步走下,却被陆九川拦住。他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看得南嘉眼神略微躲闪。

        “看看罢。一切都会好起来。”陆九川温声安抚她,“我陪你进去。”

        言罢,就将神色纠结的南嘉转了个面,并以一个从后圈抱着她的姿势,帮她推开了南府的大门。

        “吱呀——”

        那颗卡门的小石子安然滑落在一边,在地上留下一条摩擦出的白线。

        视线乍然开阔,南嘉不由得抬眼望了进去,登时愣在原地。

        假山,长廊,前院,处处都被人为收拾过,一草一木皆按照过去南府的布置重构。

        南嘉的眼眶微微发热,她的腿仿佛生出了自我意识般木然往里面走,只见厅堂内一片整洁,桌上甚至还放着一套紫砂茶具。

        是南父平日里最喜欢的款式。

        淡雅茶香氤氲而出,壶壁竟还带着丝丝温热,仿佛是主人家不久前才刚精心泡好的,用以招待客人。

        太师椅被稳稳当当地放在上首,南嘉恍然一顿,竟生出一种南府从未没落而家人都在身边的错觉,父亲肃穆而亲切的声音仿佛正在厅中响起,而到了傍晚兄长归来时,一定会给她带回来一屉新出炉的糕饼。

        孰梦孰真,若虚若幻,她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望自己的白日梦成真,近乎焦急地想要寻到一个证明南府尚未衰败的证据。

        厅堂里与过去一样摆着几盆香兰,香味清幽。南嘉走近,细细观赏了一番,却骤然鼻尖一酸。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眼前这盆香兰的叶片不及过去府中那香兰的一半大小,论香气、色泽,如何能比得上她在心里默默描摹刻画过无数次的回忆?

        或许香兰本身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她在记忆中将其过分美化润色了,以至于它的形象已然宛若仙草兰芝。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意识到自己早已与过去的南府隔了一条深而宽的沟壑了,回忆终究是回忆,遥不可及,虚妄至极。

        陆九川一直驻足于厅外,并未出声打扰。见到南家眉间再度蹙起,本欲上前一步,却硬生生止住了。

        “这是你布置的?”南嘉闷声问道,“有心了。”

        陆九川似是在轻声叹息,没有接话。

        南嘉并非没有疑惑,陆九川先前从未来过南府,又怎能完完全全按照南府旧制将整个宅邸复刻出来?

        思及此,她猛地站起了身,心里似有阵阵玉石相叩之声,清泠而直冲灵台。

        南嘉转身,大步朝外走去。心中的直觉灼得她一片燥热,但刚走出厅堂,她就有些后悔了,那种犹豫寡断的心理再度作祟——

        竟是害怕希望再度落空。

        她望向陆九川,眼中似有问询,亦有淡淡的期盼与信任。

        陆九川朝她颔首,不轻不重地握着她有些发凉的指尖:“走吧,去后院看看。”

        南嘉稳了稳心神,与陆九川一道朝后院走。然而越靠近里面,她的步伐就越迈越大,越迈越急,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犹犹豫豫的样子。

        院间小径铺着圆润不规则的鹅卵石,新移栽的树木已然抽出了颗颗嫩芽,屋上檐角平和地翘着,一切都是清净的,唯有院中最大最老的一颗樟树后传来阵阵隐约可闻的谈话声。

        是一个沉稳老者的声音,南嘉一听便觉心间酸胀得厉害,情绪如浪涌。

        她带着几分小心与试探,朝那树后轻声唤道:“刘叔。”

        话毕,樟树的阴影下慢慢走出一个老管事,他一看见南嘉,便笑了起来,面上的褶皱折得更深。

        “原来是小姐回来了……”他的手指有些不可抑制地轻颤着,“我们一直在等你……回家。”

        “你们……”

        南嘉微顿,朝他身后看去,只见先前与他交谈的一个大丫鬟,叫做鸣翠的,也从树荫下走了出来,此时已经泪眼朦胧。

        “哎,我们。但也只剩下寥寥几人了,阿宽阿昌他们都没了。”刘叔笑意苦涩,“小姐在外面这两年一定很难吧,人都瘦了一圈,要是老爷知道……唉。”

        刘叔的一截小指有些畸形的歪着,他的手臂似是使不上劲,总是无力地垂在身侧。刘叔见她看自己,便解释说是自己在外面做活的时候伤的。

        南嘉心里一阵刺痛。

        从南府出去后,他们过的日子应当比自己还要糟糕吧?然而此刻,他们却仍旧关心着自己是否吃苦受累。

        她吸了吸鼻子,一种久违的松动感袭上心头。近两年来,她不管在哪里,隐阁也好,行渊客栈也好,都只将自己看作一个漂泊的旅客罢了,而如今回了南府,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才顿觉自己依旧是有归属的。

        南府是她的根,南府的没落是她的心病。南府的衰亡是权谋斗争的牺牲品,是毫不起眼的炮灰,她最珍视的亲情与家族,被人毫不在意地抹杀于朝夕之间。这让她每每想起就感到万般恼火。

        而如今亲自进府看一遭,却如刮骨疗伤,挖去了病肉。她看到了被人悉心保护的南府,见到了往日的一群忠仆们,在痛苦中警醒。

        意识到自己仍旧是有人挂念的,南家心下安定了些许。这些人,他们还需要自己的庇护。

        南嘉默默攥拳,指节被捏得有些发白。

        刘叔和鸣翠去收拾房间了,南嘉决定今晚住在这里。

        陆九川负手而立,站在南嘉身边,两人皆立于长廊下。

        “谢谢。”南嘉出声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鼻音,有些瓮声瓮气的。

        “为何要言谢?”陆九川望着她,微微皱眉,“这本就是你的。”

        南嘉偏过头去,却辨不出他的神色:“你想要什么?现在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吧。”

        陆九川拧眉更深,语气压抑而森冷:“没有所求。我就不能单纯地为你好么?”

        南嘉笑而不语,陆九川的好,从来都不会没有缘由。

        “你说吧,我不会拒绝。”南嘉微顿后轻声道,又故作轻松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机不可失。”

        “不必。”陆九川的声音带着怒意,片刻后化为了无可奈何,“你若是真的想感谢我……”

        南嘉抬头看他,心道,果然还是有条件的。

        “那就过来,来我身边。”

        南嘉迟疑几瞬,靠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快速缩近,近到陆九川只消低头,就能吻到南嘉的面颊。

        “抱我。”陆九川下达命令一般说道,简短而有力。

        南嘉暗自苦涩一笑,听到这熟悉的命令式的态度与动作,心道陆九川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强势又不容置疑。

        她往前一步,双臂主动环上了陆九川的腰背,身体略微僵硬,头部微悬,没有碰到他的衣襟。

        是个有点别扭的姿势。

        陆九川自嘲般轻轻摇头,片刻,也伸手搂住南嘉,抱得小心却紧密,叫南嘉整个人都贴在了自己身上,为她充当支撑物般将其整个人的重量都搬过来。随即,他的右手上移,极尽温柔地轻摸她的发丝。

        “你累了,歇一会儿吧。”陆九川在她耳边道,“在我这里不用硬撑,天塌下来也有我帮你顶着。”

        南嘉微愣,咬着唇将脸埋在他怀里,没有吱声。

        陆九川身上的香气是一种罕见的冷香,跟他的人一样极具侵略性,强硬地钻进人的鼻腔,不由分说地倾入脑海、干扰思绪。而南嘉嗅着却并不反感,反倒觉得叫人头脑清明,舒心不少。

        不知道多久没人跟自己说过“不用硬撑”“歇一会儿”这种话了,南嘉有些感慨。自父兄出事后,她就是南家的主心骨,事事皆需操心,还要处理自己与隐阁的恩怨纠葛,整个人早已疲惫不堪。能走到今日,完全靠着意志硬撑。

        昨晚故意摔翻的香炉就是一个噩兆,她的情绪或许已达到某种极限,她亟需一场安心的、彻底的休息。

        假如南知更大一点,她或许就不必像如今这般连轴转。

        但没有假如。南嘉想。

        不过陆九川的怀抱竟让她的心绪安宁了不少,这几日的烦乱有逐渐平息的迹象,另一种发泄般的情绪在心间充盈。

        她咬着下唇的力度重了几分,不欲让哪怕一丝声音泄出。

        陆九川察觉到了她的沉默不语,正欲开口安慰,却听到自己怀里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轻微啜泣声,断断续续,宛若小兽啼哭。

        他心里霎时柔软一片,低头亲吻她的发丝和额头。

        陆九川前襟胸口处的衣料逐渐濡湿,两人贴合处的泪水温热,热意直冲他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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