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活阎王动情
南嘉偏头望向靠在窗边的陆九川，心情复杂。
陆九川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了头也朝她看来，询问道：“怎么了？”
南嘉摇摇头，强行替换了脑中所想的话题：“虞小姐看起来过得挺好，可见是要远离恶源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陆九川面上神情不显，语气中却难得透了几分心虚：“像其前夫这样不知悔改一味作孽的，确实应当远离。”
南嘉神情微妙，瞥了他一眼，很快又转过头别开眼去，淡淡道：“能不能悔改什么的，都是无法断言的，当下之时如何能言往后之事？可见这是一个错误的说法。”
陆九川深知自己过去做了不少恶事，对南嘉也不甚好。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在这一点上倒是实现人人平等了，即对谁都是如此不近人情，但凡遇上点不顺心意的，皆不会叫那人讨到什么好结果。但他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所谓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他看来，外人的言论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节”。
不过今日却难得慌了神。
“话虽如此，可人却不同。”他转向南嘉，“先前我不懂，只知道无节制的索求，都是我不好。如今我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意，南嘉，你可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南嘉不置可否，抿着口默默吃了一块端上来的双豆糕。
话说了一圈，还是绕回去了。南嘉心里乱如麻，个中滋味复杂而混乱，难以给陆九川答复。
陆九川一直定定地看着她，也不奢求她立即给出一个答案，只是看她没有拒绝，就心下大喜。
“不说这些了，先尝尝这个。”他主动布了菜，转移了话题。
大顺斋的菜品是京城有名的精致可口，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早上那会儿南嘉心里有事，故而早膳只随便吃了几口，还没到午膳时便感到有些饿了。这会儿胃口好了不少，比往日多吃了一道炖得软烂鲜香的羊肉羹，吃完后顿觉整个人从内而外升起了一股暖意。
两人各怀心思地用了一顿还算和谐的午膳。饭后陆九川问她去不去泛舟，还说他租了一只画舫。
南嘉昨日没睡好，这会儿已经有些困乏了，摇了摇头拒绝了。
陆九川没有强求，他现在对于南嘉的一切要求都十分小心在意，生怕自己触了哪处逆鳞让南嘉再一次离开他。
也许是近日来已经习惯的缘故，两人对此都适应良好。南嘉有时候想起过去在隐阁的日子，甚至会觉得有些遥远。
记忆中面容阴鸷浑身血腥的陆九川与眼前阳光下笑容和煦的陆九川逐渐重叠，给她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感觉他变了，但又好像没变。明明前几日她还看到过陆九川同往常一样，审讯逼供时该杀该剐一件不落。
回程时的马行的比来时要慢许多，两人并排走着，在马背上说起了话。
南嘉语气认真，像在探讨什么重大问题：“原来你也会笑。”
陆九川嘴角抽了抽：“喜怒哀乐惧，人生来就是会笑的。”
南嘉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我见你怒更多一些，至于其他的……喜乐不常有，哀惧更别提。”
“我素来不喜在人前表露情感，容易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陆九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南嘉却说：“可就算你不显露感情，该有的麻烦也一件不会少。”
陆九川拐进了另一条街，说道：“前几日我与你一同回阁，第二日就有人欲要往我房中塞女子，且各个皆与你有几分相像，或是容貌，或是气质。”
南嘉眉梢微挑，这事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陆九川点评了一句：“不过在我看来都只是东施效颦罢了，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我并未多看她们一眼。”
“那几个女子呢？”南嘉问，“我怎么从未在阁中看到过？”
“当然是处理掉了。”陆九川幽幽道，“不然留着做什么？”
南嘉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个“处理”是哪种处理。虞晓春之前与她说的“听说陆九川喜欢杀枕边人”的传言，莫非是从这儿传出来的吗？
南嘉虽然觉得残忍，但也不好指责他什么，毕竟这些事儿陆九川也不是头一回做了，只道：“都是那些权贵们送来的吧？你杀了她们的话，不就是不给背后的人面子吗？”
陆九川闻言微愣，又一喜：“杀人？我当初怕你不喜，就只是叫人施以惩戒，但尚且吊着性命，难道南嘉觉得我应当杀了她们不留祸患？我此番回阁就将其……”
南嘉顿了顿，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除去刺客外，被强塞进来的女子也是无辜的，你杀了她们不顶用。”
陆九川有些庆幸于南嘉不与他计较的大度，又有些幽怨，因为她竟是对此一点吃醋的迹象都无，遂又不甘心地解释了几句：“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触碰过她们半分，都是叫侍从们处理的。”
“我倒是疑惑你为何不杀，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南嘉问道。
陆九川神态自若：“大概是因为她们与你有几分相似，我不忍心下手。”
南嘉语气冷了几分：“哦？这么说来，若是以后出来一个与我更像的，甚至比我更好的女子，岂不是更加不忍心？那南嘉就在这里先恭喜她得陆阁主青眼了。”
情绪来的突然，南嘉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酸胀，她有些厌弃自己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陆九川的脊背凉飕飕的，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时间僵在了马背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是我没事找事，无中生有。”南嘉闷声道，语气中情绪不明。
陆九川小心地看了看她的神情，解释道：“天地良心！这世上的人，除了你之外，哪怕与你再相似，我都不乐意找。这世间只有你一个南嘉，不论你是否愿意接受我，在我这里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过去没有人能替代你，以后也不会有。”
南嘉面色稍霁，轻轻“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我不是一个好人，我知道。他们都叫我活阎王，但是阎王也有喜欢的人，也有非她不可的时候。”陆九川的语气中带着隐约的笑意，“南嘉，你是不是……”
南嘉心里微动，下意识出声否决道：“没有吃醋。”
“是不是精神一些不困乏了。”陆九川补完下半句话。
“……”
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南嘉羞得几乎要把自己埋进地缝里，耳廓红得能滴水，再也不愿看陆九川一眼。她一甩马鞭，骑着乌河快步与他拉开距离。
偏偏陆九川立即追了上来，还意味不明地低低笑了一声，听起来心情甚好：“嗯，没有吃醋。”
南嘉梗着脖子就是不回头，昂首骑着乌河走在街上，乍一看倒是颇为神气。
如果忽视了她双颊上的红晕的话。
南嘉先前心里想着事情，就没有关注方位，只是一味地跟着陆九川往前走。如今将注意力集中到路况上，却发现陆九川领着她走的根本就不是来时的路。
她本想问一问陆九川，但刚打算开口，就又飞快地闭了嘴，将头别回一边。
对了，她还在生气。
陆九川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贴心地为她解答：“这条路比上午那条更方便一些。”
南嘉微微蹙着眉头，心想她在京城住了那么多年，过去曾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过无数遍，怎么从不知道它方便在哪里？
她猛然惊觉，这不是她过去经常走的，回南府的那条路么？
南嘉下意识挺直了腰身，也不管什么生气不生气了，朝陆九川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南府？”
陆九川神色不变：“顺路。既然来了，你想进去看看吗？”
南府旧宅的牌匾又被挂了上去，遒劲的大字下，是一扇让南嘉感到无比熟悉的大门。
它静静地关着，门环上却没有丝毫落灰，干净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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