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遇刺
当晚的闹剧就像投入池塘中的小石子,无可避免地荡起一圈圈涟漪。
南嘉直觉陆九川不对劲,这种不对劲比他以前的疯狂更危险,仿佛他无时无刻都在谋划着自残。过去他只是对敌人性情暴虐,现在却是对自己也下起了狠手。
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一想到陆九川拔出佩刀时那不假思索的样子,就惹得她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南嘉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到底自己还是心肠不够硬。
这也是她为什么执意要离开隐阁,从此金盆洗手不再杀人的缘故。
每杀一个人,她的不安就会加重一分。她不像陆九川,可以在取下十数条性命后依旧与人谈笑风生。每每目睹那个画面,看到陆九川身上染着溅出的鲜血,脸上却带着轻微的笑意时,她都会感到一阵战栗。
这一晚她睡得极不踏实,脑海中,过去一年里在隐阁的种种回忆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遭,搅得她头疼欲裂。
第二日早起时,她整个人还是懵的,瞪着眼睛愣在床上缓了许久才回了神。
南嘉用早膳时没见着陆九川,也没见到杜若和章韬一干人等,总觉得心里不甚踏实。
她问侍女:“我是第一个过来用早膳的?”
那侍女低着头回她:“回姑娘的话。陆公子一早便来用过早膳了。”
南嘉点点头没再说话,抿了一点点粥,可舌尖刚碰到汤匙,便尝出一股明显的葱味儿。
她略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把碗放下,没再碰那碗粥。
南嘉向来不爱吃小葱,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这点但凡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按理来说陆九川手下的厨娘不应出此疏漏。
她只当陆九川忘了吩咐,或是后厨一时大意忘了,便没再计较。只不过她虽然放下了碗,可空气里似乎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葱香,闻得南嘉霎时没了胃口。
侍女小心翼翼地问她:“姑娘,可是不合胃口?”
南嘉不是挑嘴娇蛮的人,知道这些小事怪罪她无用,只摆了摆手:“无妨。”
说完,拿了一个摆在最远处的白馒头,浅浅地咬了两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南嘉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总觉得隐隐约约有凌乱的声音传来,期间还夹杂着几声踩在瓦片上的脚步声。
这声音她可太熟悉了。
南嘉当即警惕了起来,问那侍女:“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那侍女摇摇头:“不曾,许是姑娘刚醒,还有些疲乏的缘故,奴婢帮你按一按头吧。”
南嘉看了她一眼,只留下一句“不用”,便大步走了出去。一出门,那种类似打斗的凌乱声音就变得清晰了许多,这下她不再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可正当她想动身前往时,身后的侍女不知什么时候也追了出来,似乎是有些慌张:“姑娘,快些回去吧,早膳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话间,甚至还想动手去拽她,想把她拉回室内。
南嘉眯了眯眼睛,轻轻一退,避开了她的手:“你是陆九川房中的侍女?昨日我可没见过你。”
“是,奴婢是陆公子房中的侍女。奴婢之前便在这山庄做事,庄内下人多,姑娘没见过也很正常。”
“哦?”南嘉打量了她两眼,右手已经按在了佩刀刀柄上,“可我怎么听说,陆九川从来不喜房中出现侍女?说,你到底是谁?!”
那侍女突然抬头,脸上唯唯诺诺的神色一扫而空,索性道:“既然姑娘发现了,那就留在这儿吧。”
话音刚落,她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小巧的匕首来,闪身间动作极快,眨眼就要到南嘉的面前。
南嘉立即抽出佩刀,刀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侍女面露惊诧,显然是之前一直将南嘉看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姐了,至于那佩刀,无非是家人偏爱她,给她防身用的罢了,说到底还是个摆设。
而等到她们交起手来,两人试探着过招时,那侍女便又放下了戒心。
原因无他,刺客来路不明,南嘉自然有意试探,再加上她旧伤未愈,便故意放慢了几分速度,叫那人以为她只是空有花架子。
“呵,你倒是个命大的。”那侍女低低哼笑了一声,“但也到此为止了。要是你当时喝下了那碗粥,倒还能死地体面些。”
那粥里果然被下了毒,想来那粥看上去并无葱末,那葱味儿应该是某种毒物的气味了。南嘉想。
好在自己不吃葱,竟堪堪逃过一劫。
侍女发觉到南嘉卖的破绽,心里还兀自得意,手上速度加快了几分,直取命门。
她的匕首距离南嘉的身体越来越近,但每次都被南嘉堪堪避过。这种近在咫尺却又攻击不到的感觉极不好受,她逐渐恼火起来,心一急,反而露出了几个破绽。
南嘉当即一扫颓势,转守为攻,手中的刀刃一转,步步朝她逼近。
侍女大惊,怒道:“你演我?!”
南嘉没说话,干脆利落地打飞了她的匕首,又挑断了她的脚筋手筋,让她只能趴伏在地上,姿势好不狼狈。
“谁指使你来的?”南嘉面色微沉,声音中带着隐约的怒意。
侍女咬着牙不肯说话,瞪着眼睛怒目而视。
“别那样看我,技不如人就要任人宰割。”南嘉将她翻了个面,让自己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你是来行刺的,轻敌可是大忌。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在这里躺着休息吧,等会儿自然有法子叫你开口。”
她说这话时明明面无表情,却让那侍女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却还咬着牙冲她喊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羞辱我!”
南嘉像看三岁稚儿一般瞥了她一眼,撕下一块布条堵进了她的嘴里:“看来你不仅身上功夫不行,这嘴上功夫也差的很。罢了,乖乖在这等着吧。”
言罢,再也没有理会她,直奔之前产生异响的后院而去。
待她赶到时,打斗已经结束,后院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许多瓦片树枝,长廊的木柱上也多了几道刀痕,陆九川和一众隐阁侍卫都在场,地上七零八落地倒着几个黑衣人。
见到她身上的衣服有所破损,陆九川立即走了过来,眉目含忧:“你怎么来了?身上这是……”
“方才有个侍女欲要行刺,被我制住了。”南嘉只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向地上那几个人,“这是发生了什么?”
陆九川没回答她的后半句,只听到有人对她行刺,连忙道:“你可有受伤?章韬——”
话音未落,章韬立刻疾步走了过来,拉着南嘉检查有没有伤口。
南嘉没想到他们的反应那么大,只得摆了摆手:“我没事,没受伤。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九川这才严肃道:“今早闯进来的这批都是死侍,暂时无法推测其身份,应该与对你行刺的侍女目的一致。”
南嘉观察了一番四周,见实在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便道:“那侍女还活着,我只是挑断了她的脚手筋,你们不妨审一审她,或许能问出什么来。”
陆九川立马表态:“此番幸好有你在。”
南嘉实在不习惯他这献殷勤的样子,抿了一下唇,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带着他去了膳厅。
那侍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见到有人过来,随即露出一副恨恨的表情,含着嘴里的布条发出呜呜呜的怒音。
“杜若,将她拖下去,好好审一审。”陆九川蹙着眉,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她,“章韬,将山庄里所有人员都排查一遍,但凡遇上可疑人员,通通就地斩杀,勿要留下隐患。”
几人领了命,当即办事去了,膳厅只剩下他跟南嘉两个人。
陆九川看了一眼尚未来得及收拾掉的一桌早膳,显然也嗅到了葱香,转头对她道:“还没用过早膳吧,我刚叫人重新去做了。”
南嘉眉梢微挑,等待下文。
陆九川看着她的表情,见她不接话,只能自己接了下去:“我知道你不喜吃葱。”
“所以呢?”
“我吩咐过厨房不让加葱,我没有忘记有关你的一切。”
南嘉抬头看他,竟发现陆九川的神色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可没指责过你。”南嘉神色微妙,“更何况,就算我喜欢吃葱,这粥怕是也喝不得了。里面有毒。”
陆九川瞳孔骤缩,慌忙上前一步抓住南嘉的手腕:“那你……”
“放心,我没事。”南嘉安抚性地拍了两下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那就好,那就好。”陆九川的神色恢复如常,快得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慌乱只是南嘉的幻觉,“那待会儿便一起吃一些吧,我也有事要与你讲。”
南嘉本想拒绝,可听到他说有事讲,霎时被勾起了好奇心,答应了下来:“何事?”
陆九川便道:“其实,我叫上你一起来山庄,不止有度假的因素。”
“我知道,”南嘉面色不变,“你想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行渊客栈人多,难免会混入一些危险的人。”
陆九川面露惊讶,欲要解释。
南嘉继续说道:“这点你也不必解释,我南嘉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顿了顿,又道,“在客栈时,你们已经解决了几批刺客吧?”
陆九川震惊于她的敏锐:“你都知道?”
南嘉问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陆九川沉吟片刻,似乎在纠结该不该告诉她。南嘉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啜了一口粥,从容地等待着他说话。
不多时,陆九川终于道:“南嘉,过几日我或许要回京城一趟,这些事情还需从源头上解决。我会在山庄这里留下足够的侍卫,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南嘉却微微蹙起了眉:“去京城?这些刺客的身份,你有眉目了?”
“有所猜测。”陆九川点点头,“恐怕我与郁王有所往来一事已经被人发觉,而那人对此有所忌惮,才会铤而走险。今日这一出,恐怕是对隐阁的警告。”
南嘉突然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陆九川立即惊喜地望向她:“南嘉,你终于同意与我回去了?”
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不行,最近京城局势多变,太过危险,你还是待在这儿吧。等我把所有事都解决掉,我再来接你,好么?”
南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的意思是,这事其中弯绕甚多,细究之下也与南府当年之事脱不了干系。父兄冤死,我与南知因此受难。此番回京城,我必定要让背后作祟的人付出代价。”
陆九川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原来你不是为了……罢了,是我操之过急了。”
他调整了一番情绪,又认真地注视着南嘉的双眸,“此去前途未卜,你当真要与我回京城?”
南嘉重重一点头,心意已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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