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收网

谢宜写完的诗作由专人念了出来

        “好诗！好字！”

        第一首诗就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诗稿在人群中传递，谢宜的诗给了接下来的人巨大的压力。

        趁着众人在传递谢宜的诗稿，坐在谢宜旁边的那个人终于开口了，笑眯眯道，“小谢大人诗作得可真好，哪像我，什么也写不出，在家老被我父亲埋汰。哦，对了，我叫卢毓，才来长安城没多久，家里想让我多涨涨见识，今天是我堂兄卢鼐带我来的。”说着他指了指远处的一人。

        其实谢宜认得他，他出身河间卢氏旁支，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做这种打探工作。不过他的身份倒是巧妙，卢毓的祖母和吴王妃是表姐妹，而他的母亲出身清河崔氏旁支，娘家嫂子正好出身陇西林氏。谢宜轻哼，看来这位林延林大人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或者说，那些他往日交好的世家大族究竟选择了弃卒保车。

        谢宜淡然回应，她笃定以卢毓的心智，肯定过不多久就要切入正题。

        “七夕灯会那天，我正好瞧见了有人从拐子走中救出了一个孩子，当时离得远看不真切，现在想想，倒有些像小谢大人。”卢毓果然还是没一会就问了出来。

        这一句话，让坐在谢宜周围的顾燮和明衡心生警惕。

        而谢宜仿佛毫无察觉，老神在地点头应道，“是我。”

        卢毓经事少，没想到竟如此轻松得到了回应，面上顿时一喜。

        “果真是小谢大人，失敬失敬。”卢毓面露崇拜之色。

        “那天我本想上前和小谢大人打个招呼，可没想到转眼，小谢大人就不见了，我看见李睿大人都在四处寻你，小谢大人该留下来的……”卢毓朝着谢宜挤眉弄眼。

        谢宜明白他的意有所指，这可是极大一个人情，刑部尚书的人情，又有谁不想要。摇了摇头道，“那天不过事发偶然而已。要不是那妇人正巧撞到我，叫我发现了那孩子的不同寻常之处，我也发觉不了那妇人是拐子。毕竟当时那妇人已经给孩子换了衣服，那般寻常的粗布麻衣，又毫无配饰，谁也发觉不了。”

        “那可是天意。小谢大人你竟如此凑巧，这可是一桩大案。”卢毓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又有些如释重负，终于说到重点了，他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那可不是，都是天意。这么多年，该有多少孩子和家族深受其害，当真是可恶。”谢宜看了眼顾燮和明衡一眼，对卢毓点了点头。

        “这下可好，朝中多少大臣正惶惶不可终日。也不知道我家怎么样，家里让我来本意是让本家对照拂一二，好让我出仕更顺利。现在我别被牵连到就好。”卢毓继续套话，神情语气就像一个忧心自己被连累的毫无心机的少年一样。

        “卢兄你先别急，陛下一向明察秋毫，就算你家中犯事，你又没参与，陛下不会责怪你的。”既然大鱼咬了勾，那谢宜也自然得透露些内情，“哎呦，看我瞎说些什么，这事儿李琛大人还在查呢，哪有流言传得那么夸张。”

        虽然谢宜开始圆话，但在卢毓看来，谢宜这是在欲盖弥彰罢了。实情必然如流言一样严重。

        问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卢毓没再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而谢宜终于透露出女帝想要幕后之人知道的消息，也安心也许多。幸亏今天来的都是各世家年轻的一辈，年纪都不大，谢宜才好忽悠。要是来套话的是那些老狐狸，谢宜肯定完成不了这事。

        但愿谢家真的没参与此事吧，她这也算是向女帝彻底投诚了，谢宜乐观想道。接下来的曲水流觞，自然也就顺利很多。

        曲水流觞进行到了众人兴致上，刚开始还只是击鼓传花，现在骰子等物也被小厮拿了过来，行酒令之声不绝于耳。

        谢宜走出亭子透气，侍女也跟着谢宜走了出去，捧上一碟点心，“姑娘好歹用一些。”

        谢宜望了她一眼，“这些可都是提前备下的？”即使宴会就在谢家，即使宴会上的食物都是谢家所备，可面对手腕了得的背后之人，谢家只有谢宜一人，对全府的掌控程度比不上昔日祖父尚在长安城之时，哪怕知道林延不至于在宴会上对她出手，谢宜也只得小心不去触碰任何食物。

        谢宜自然不会觉得侍女胡思乱想，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甚至想夸奖她几句。

        好在主客双方均另有心思，这曲水流觞也时辰也无法像正经的一样办到月上柳梢头。不过才黄昏，众人就呼朋引伴，踏着夕阳的余晖归家。

        顾燮和明衡自不在归家之列。谢宜疲软地倚靠在迎枕上，今天着实耗费了她大量心力。

        “看来此事，吴王也脱不了干系。”明衡刚被顾燮拉着解说了卢毓的身份，自信道。

        谢宜不置可否。陛下与宗室皇族关系一向不睦，尤其是吴王，这些年为了让立嗣一事，不知道在朝堂上给陛下使了多少绊子。就算定远侯明锦远在边疆镇守大周疆土，也曾因为吴王为了阻碍陛下新政，克扣过粮草。明衡对此深恶痛绝。作为定远侯明锦的女儿，明衡也是女帝的绝对拥护者，自然希望这桩滔天巨案能顺便给宗室一个打击。

        “我看未必。”顾燮言道。若是扯到吴王，那此案波及面未免有些吓人。顾燮与谢宜明衡二人一同撞破此案，虽然他也痛恨世家为了一己之利对无辜稚子下手，可也希望此案能在林延身上就此终止。女帝近几年来愈发打压世族，若是牵扯到吴王，女帝绝不会放过这个打击世族朝堂势力的机会的。

        “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谢宜突然替女帝感到有些悲哀，她的臣子所思所想，到底还是以己方的利益为重，哪怕是她的心腹至交，也只是能站在她的立场看问题而已。

        而此时，长安城这场风暴的主角，工部侍郎林延林大人的书房中，却一片狼藉。

        “废物，一群废物！”林延暴怒，将书案上的书籍和笔墨全部扫到了地上。

        “大人，吴王殿下还在等您的回复。”正站在角落的管家见主子愤怒至此，不得不开口提醒到。管家自小就是陪伴在林延身边的书童，二人感情深厚，这种情形下，也只有他敢开口了。

        “林平，你说，这一劫我还躲得过去吗。”极致愤怒之后，林延只剩下极致的颓唐。

        “老爷您说什么呢，您当然不会出事，您会好好做着官，一直做到位列丞相的！”林平斩钉截铁道，“您可不能再说这些丧气的话！”

        “哼，那谢宜可真不亏是洛家的种，天生就是来和我们作对的，再怎么教也没用！当初就不应该听谢夔那老匹夫的话。不然哪有今天之祸！”林延愤愤。

        林平不说话，当年那事儿不是他能言论的。

        “还有吴王那蠢货，老夫早就把证据全毁了，陛下就算知道是我做的就怎样，李琛他查不到证据的，吴王竟还要插一手。林平你说，这人怎么能蠢成这样，陛下明明压根儿没怀疑到他，他倒好，非要把脖子过去给陛下砍。林平你信不信，没过几天，李琛就可以把吴王参与此事的证据放上陛下御案，那蠢货可没本事收尾。老夫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帮他们做这等事！”大周建国不到百年，洛氏皇族与世家通婚者寥寥可数，林延得知吴王让卢毓去向谢宜打听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事，彻底完了。

        “那老爷，我们可还要回复吴王殿下？”

        “回，为啥不回。我完了，吴王他也别想好过。”林延此时的脸色差得惊人。

        吴王府，依然如平日那些庄严肃穆，开国皇帝手写的匾额彰显着这座府邸的特殊地位。

        桂魄初生，暗涌的幽香随着缕缕清风遛入府中，飘荡在吴王府凝结的冷冷空气中。

        书房中，吴王脸色铁青，捏紧了手中林延的回信，缓缓将其移到烛火旁，望着跳动的烛火，直至薄薄的信纸全部化为灰烬。

        忽然他长叹一声，“林延这老匹夫，自己栽进去了也不肯放过本王。当年那事儿，也是本王草率了，竟异想天开，要和世族合作，当真是与虎谋皮，得不偿失。”

        吴王突然目光变得犀利，“本王以为自己够大胆了，可没想到，谢家竟然比本王还敢算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十一年前，本王输了。”

        “不过十一年前输了算什么。这一局本王未必会输。谢家既然敢算计本王，那本王也得给他们回份大礼不是吗。”

        吴王看向屋外的树，“谢宜，不能留了。”

        屋外无风，树枝却微微动摇，彰显着方才有人在这儿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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