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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飞行实验(18)


休斯顿回到纽约后就立刻被送进了医院。

        他没有接受纳米技术治疗,  因为那不会对骨折起到多少作用,至于后脑勺,按照弗瑞的说法是“给他一个教训,  否则下次他就是断胳膊断腿了”。

        于是现在他躺在病床上,右腿换了干净的纱布和夹板,之后准备进行后脑勺的缝合。

        医生给他注射了10毫克的吗啡。注射管里一共有30毫克药液,  成人一次的注射量为5-15毫克,因此配给大致是两次的剂量。

        手术前注射一次,如果休斯顿疼得受不了,还可以再注射一次。

        “实际上根本没有必要,”休斯顿耸耸肩,看着面露担忧的托尼说,  “这并不疼。”

        “别听他的,  医生。这混蛋非常害怕疼,他只是不喊出来。”托尼看穿了他的本质。

        休斯顿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盯着天花板,  而托尼则静静看着医生拔开密封管头,  露出锋利的双头针管。

        针头无声刺入手臂静脉,  他坐下来等待吗啡生效。

        大概半个小时后,  缝合结束。

        休斯顿的后脑勺再度接触到柔软的枕头,他试探性地抬抬手,  手上还打着点滴,  虽然麻醉效果过去浑身仍然疼痛,但让他莫名踏实了许多。于是他笑了起来,托尼瞅着他,  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爱逞强的家伙,  但他偏偏爱他这点。

        因为冰岛过于寒冷的天气,  休斯顿的发丝都黏在了一起,而伤口缝合一星期后才能拆线。

        为了方便,休斯顿不得不剪掉头发。

        神盾局派来的会理发的探员干脆给他剃了个法式毛寸。

        休斯顿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仅仅在理发师要求他抬高下巴的时候挑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冲着托尼眨了眨左眼。

        托尼捂脸回应。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想剪得这么短,”探员用一种不太肯定的语气说,“至少我觉得它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有点冷像我当年服兵役的发型。”休斯顿摸着自己的后脖颈,举起镜子四下观察自己的新发型。

        那头发中心略长,两侧简直短得不像话,几乎只剩下头皮上一层薄薄的浅色发根,衬得后脑勺的缝线格外明显。

        “说真的,毛寸已经够好了,”托尼摊开双手,“我真害怕你跟尼克·弗瑞一样剃光了。要是真这样,这叫什么来着亲子发型?”

        休斯顿摸着脑袋瞪托尼,尽量无视对方的话。

        他喜欢他的新发型。

        虽然那头金发被剃掉了,但休斯顿的魅力一点也没有减损。

        几乎每天都要来个两三次的托尼一清二楚:万恶的特工有一双蓝眼睛,身材完美,宽肩窄腰,受伤后又添了几分脆弱感,在病床上躺一上午也能收到十六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来自周遭路过或者来看望的男男女女。

        而他作为大名鼎鼎的钢铁侠竟然只收到了十张,其中八张还是小孩子让父母塞的。

        托尼有些气恼,他使劲敲了敲玻璃,“嘿嘿,女士们,不去照顾病人,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几个并排站在病房窗户后的护士瞪了他几眼,不满地离开了。

        他回以一个得意洋洋的神情,然后走进病房里告诫对方:“穿上你的衣服,休斯顿,否则我会亲自来。我可没伺候过人,别逼我动手。”

        “穿上衣服会热你怎么这么香,托尼?”休斯顿把手里的书放到旁边,然后闻了闻。

        “你可以把暖气关掉。”托尼把带过来的东西放到桌柜上,语气有些冲。

        剃成毛寸、褪去上衣后的休斯顿看起来就像一头占据了病房的野兽,肩膀宽阔有力,手臂修长结实,紧致的腰部上肌肉流畅,后腰处自然下陷,兼具力感和美感。再下一点被被单遮住休斯顿是有原则的,托尼相信他穿着裤子。

        而他身上的伤口也显露了出来,深深浅浅的疤痕遍布身躯,像是经历过战争的人才有的。

        休斯顿乖巧地套上了蓝白长袖。

        “我不喜欢穿病服,托尼。”他又拿起书本,漫不经心地翻开一页。

        托尼注意到休斯顿看的是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他猜测是某个追求者给的,最近有许多人送东西被他抓住了。

        “下次我会带几件衣服来,或者你直接写个清单——把你需要的一切告诉我。”托尼抽走书本,直视他的双眼说。

        “一件羊绒毛衣,要深色的,不要金色和红色,”休斯顿毫不客气,“一件牛仔裤,以及一个芝士汉堡。”

        托尼把摊开的书本盖到休斯顿胸膛上,然后提起放在床边的东西,“芝士汉堡,”他挑了下眉毛,“你要吃几个?”

        袋子里有足足十几个汉堡,“哇哦,”休斯顿迫不及待地接过被托尼拆开的汉堡,他咬了一大口,口齿不清地说:“我早就闻见香气了,还疑惑你怎么这么香呢!”

        “我想我不是芝士汉堡。”托尼双手抱胸瞪他。

        “嗯哼。”休斯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没有反驳。

        “艾尔莎呢?”休斯顿噘着嘴问道

        “克林特和队长轮换着在带她,我原以为老冰棍严肃的神态会把她吓哭,结果她一点都不害怕,她是个勇敢的女孩。”

        “队长并不吓人。”休斯顿纠正道。

        “那是你没看见过他严肃的样子,每次开会他就像中国的僵尸,你知道僵尸长什么样吗?你可以去查一查,反正恐怖极了。当然,我并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太死板了年轻一点的成员就不敢提出自己的建议。我不是说我。”

        托尼半讽刺半挖苦,但休斯顿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几丝亲近,于是笑着说:“队长待人有他自己的一套,你可以在他没穿战服的时候多去找找他。他会对你笑的,托尼。”

        “我想不出我有什么可去找他的。我们没有共同话题,说真的,我已经够努力去维持复仇者们的感情了。”

        托尼停了一下继续说:“但我们还是经常吵架,经常不欢而散。”

        “因为你们都很有主见,”休斯顿吃掉最后一口汉堡,心满意足地说,“实话实说,这不是坏事,只是有时候你们需要彼此体谅,站在对方的位置上换位思考。”

        “所以你们到底吵什么了?我听克林特说你和队长之前差点打起来。”他舔了舔自己的指头问。

        托尼没有立即开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休斯顿。

        这事情很复杂,关于他们曾犯过的错误,关于政府,关于超英,关于责任。他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签下那张联合国递来的协议。

        在他思考出答案前,尼克·弗瑞到了病房看望休斯顿。

        托尼于是短暂离开,他猜测他们有重要的话想单独讲。

        尼克·弗瑞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看了下休斯顿,“尽管你又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但你没有因为脑出血而死,我愿称之为胜利。”

        休斯顿没有接话。

        弗瑞深吸了一口,走得离他更近了些:“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休养,记住你还有任务要做。”

        “要抓一个九头蛇,我知道。”休斯顿拿出一个汉堡递给他,“长官,吃吗?”

        弗瑞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他,“不,”他拒绝道,也是警告,“不是一个。是一个军官领导下的一支九头蛇队伍。”

        “放心,我早就把他的面容记得一清二楚了。”休斯顿撑着脸露出一个笑。

        “哦,对了,”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你对队长说我是你的底牌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弗瑞面不改色地说,“我有很多底牌,你是其中一个。”

        “实际上,我觉得自己没什么用,我给你惹了许多麻烦。”休斯顿双手攥着被子说。

        “我不这么认为,你是一个战士。”弗瑞严肃地迎着他的目光。

        休斯顿说不出什么话,他把被子扯过来一直搭到下巴上。

        尼克·弗瑞走出去的时候,托尼正戴着墨镜靠墙吃汉堡,“战士向来牺牲更多,你把他当九头蛇的诱饵吗?”他随意地问。

        “托尼·斯塔克,”弗瑞转身,“不要多管闲事,你什么也不明白。”

        口里的汉堡突然变得味同嚼蜡,托尼重新把它包装好,放到走廊的椅子上。

        “我正在想办法明白,而你总是阻拦我。神盾局经历了灾后重建,政府借机干涉,你自身难保,需要一个有力的手下为你暗中办事,我能理解。可休斯顿不是为你送死的工具。”

        “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还由不得你来指手画脚。”弗瑞双手插兜说,他的风衣衣摆划过一个尖锐的弧度。

        “你对他一点都不坦诚,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托尼摘下墨镜,不赞同地说,“七年前发生在休斯顿身上的事情,还有一年前的事,即使你不愿告诉别人,你也得告诉不知因为什么而遗忘这一切的休斯顿。说真的,我不认为你在真正对他好,按我的经验,你这样就是适得其反。”

        弗瑞眯起眼端详面前的人,“你和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他冷笑地说,“你不知道他根本承受不了。”

        托尼迎着那审视的目光说:“他是个坚强的人。我不认为他承受不了。而且你知道他会想办法找出真相,而我会帮他。”

        “你加入只会把事情弄得复杂。”弗瑞试图冷静下来。

        托尼瞪着他,弗瑞揉了揉额角:“斯塔克,听好了,这不是我想告诉他就能告诉的。有些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的事——那他妈就是休斯顿自己。可他自己把一切都搞忘了。对,那些任务是我发布给他的,但他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失去记忆的,我他妈怎么知道?!”

        “你可以把任务记录告知他,或者现在告诉我。”托尼有些不安地把玩着手指。

        “这是神盾局内部的情报,托尼·斯塔克,别开玩笑了。”

        托尼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那是休斯顿在冰岛给他的。

        “那他为什么能活这么久,我是说,97岁的年龄,看起来却只有27岁。”他摸着烟头问,“休斯顿是变种人,还是实验产品?我想你应该知道,神盾局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不要进我们的网络了,”弗瑞的声音紧绷低沉,“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真正知道的都死光了,他们把秘密带进了墓碑里,嘴巴闭得紧紧的。无解之谜,不要去想它。”

        托尼把香烟小心地收到了上衣靠近心脏的口袋里。

        “休斯顿会死吗?”他问。

        “他当然会死,人都有一死,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弗瑞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愧疚。托尼抓住了,话语在他的胸口燃烧。

        但尼克·弗瑞为什么愧疚?

        托尼一直认为,他是那种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阴谋家,哪怕是对朋友也根本不会愧疚。

        托尼迅速换了个话题,他知道弗瑞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神盾局最近在和政府忙什么?我看你们那栋大楼都快被军队包围了。如果你们需要求救的话复仇者是乐意去帮忙的,不收费。”

        “政治和军事上的事情,”弗瑞抱起双臂,“政府想要制作武器。”

        “所有人都想要武器,所有人也都在制造武器。”托尼低声说。

        就像他自己,尽管他对着全世界宣布解散了军工部门,可他也能随便地将一项发明运用到武器上。

        弗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国防部去找过你,他们想要你的战衣。”

        “我拒绝了。那可不容易,要知道他们甚至愿意让我当国防部的部长。”托尼重新戴上墨镜,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但战衣是我发明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这种自由的权力一个官职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你把他们摆了一道吗?我建议最好留个情面。”尼克·弗瑞说。

        托尼看向他,发现虽然他瞎了一只眼,但剩下的那只里的目光犀利而明亮,仿佛能洞穿人的肺腑。

        迎接这样的目光本身就是一种考验,但托尼从不畏惧,“我不认为有什么好客气的。我向来随心所欲。”

        “你该给自己和他人留一条后路。”弗瑞说,表情神秘莫测。

        托尼转过身没吭声,他目视前方,动也不动,鼻梁将那副墨镜架得高高的,在他的颧骨上投下一小片边缘略带暗红的阴影。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话。”弗瑞说,不显露丝毫情绪。

        “明白什么?”托尼毫不犹豫地问。

        尼克·弗瑞站到走廊的窗户前,看向天空,“在这个时代,权力和武器从来脱不开关系。政府从你这里得不到想要的,就会另辟蹊径。”

        托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天空映入眼帘。

        “一个人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却没有相应的权力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弗瑞说,“有什么能束缚他呢?有谁能猜透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你在说超人?”托尼露出一个笑,“我想蝙蝠侠总会有办法。”

        “那要是蝙蝠侠也无法抽身呢?”弗瑞转身对他说,“如果你最近多看看新闻,就会发现哥谭近几年被提到的次数越来越多。政府想要插手那个无主之地,哥谭现在变成了赌场的一员。”

        “筹码是什么?”托尼皱起眉头,“政府拿什么来插手哥谭?”

        “罪犯,”弗瑞一字一顿地说,“国际罪犯。他们想把哥谭的臭名昭著的罪犯通过一纸协议变成国际罪犯,这样一旦他们犯了罪,政府就有正当借口派军队进驻哥谭。”

        “我想那协议还未完成。”

        “快了,议员们签字的手不属于他们自己。大都会的首富莱克斯·卢瑟最近新加进了联合国议会,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哥谭是政客们避之不及的风险,也是利益集团虎视眈眈的羔羊。只有韦恩集团独当一面。”

        弗瑞叹了口气,继续说:“这项国际罪犯的计划是由议员阿曼达·沃勒提出的,她将小丑第一个划进了列表里,并用他为例说服了大多数的人。”

        “小丑死了。”托尼有些惊讶地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的,也正因此,这项协议的进度被推后了。最有威胁度,最具典范的罪犯在协议完成前就死了,想来也知,这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一些摇摆不定的中立派因此觉得国际罪犯的计划毫无必要,而选择投出了反对票。”

        “谁杀死了小丑,他可真是干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不过他也算惹上麻烦了,那些支持党可饶不了他。”

        托尼笑了下,却发现弗瑞仍然表情凝重,他犹疑地问,“别告诉我,是休斯顿?我知道他之前去了趟哥谭。”

        弗瑞像一座大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现在你知道了,托尼。”

        “——这就是我最近为什么这么忙的原因,这也是神盾局快被军队包围的原因。”

        托尼的唇瓣动了动,然后他听见弗瑞继续用低沉的话音说:“如果你真的要插手,那么就保护好他。一个人永远对抗不了时代的浪潮和局势的选择。”

        “用你的战衣,你的盔甲,你的武器,以及你知道用什么去保护好他。”

        托尼愣住了,他承认自己常常当机。

        尼克·弗瑞转身离去,几秒后反应过来的托尼大声喊道:“说真的,休斯顿到底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一个底牌,一个诱饵?”

        “一个变量。”弗瑞说。

        他的声音过了好久仍然回荡在托尼耳边。

        当托尼再次进入病房时,他发现休斯顿打开了电视在看新闻。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他和弗瑞的聊天,犹豫了一会儿坐到了床边。

        电视上正在播放广告。

        “有了它,你将安全无忧,掌控局势,”一个女人堆起完美的笑容向镜头摆出一个手环,“变种人抑制器30,只要9999美元,它的功能有抑制变种人的能力、启动警报系统、防护电击”

        休斯顿扭头说:“你不能和政府合作,托尼。”

        “你听见我和弗瑞说的话了?”托尼看向他,努力保持平静。

        “你们在讨论这个吗?我没听,但我问了克林特,他说你打算签下政府给的监管协议。我知道你想为你们曾犯下的错误和伤亡负责,但谁没犯过错呢?你之前还劝过我。”休斯顿抠了抠被单上的拉链。

        他的被单盖反了。

        “如果我有能力去解决问题,却不行动,那么一旦有坏事发生,就是我的责任。”托尼说,“我正试图从过错中吸取教训,让我变得真正像个成年人。但你不一样,休斯顿,你是个全然的受害者,我还有个施暴者的角色。”

        休斯顿托着下巴说:“我想不明白我们有什么不一样。我信任你,就像你信任我一样。我们可以自己负起责任,这不需要外界来干扰。”

        他补充说:“我曾经做过士兵,我现在也是个听从指令的特工。实话告诉你,打仗和做任务的时候我总是劝说自己这都是上级的命令,我在做我该做的,然后我就扣下扳机了——你懂我意思吗?那太容易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一条人命十分简单,只要把一个人列为任务目标,那他就是只是一个目标。”

        “放弃思考,大脑空空,执行命令,扣动扳机,这是一个武器做的而不是一个英雄该做的。”

        休斯顿凑过去捧着托尼的脸颊,循循善诱地说:“你是托尼·斯塔克,你知道什么是对的。”

        托尼深深凝视他,有好一阵子他们都没说话。

        室内一片寂静,从休斯顿的角度可以轻而易举地瞥见窗外光秃秃的枝桠,那枝桠仿佛能刺进他心里。

        “战争快要爆发了。”托尼开口,这句话从他嘴里就那么突兀地滑出来了。

        “如果说我在几十年前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战争永远都存在,无论在什么时候,只不过是形式不同罢了。”休斯顿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容。

        “我们无法避开它。”托尼语气坚定,“必须得有个方法。”

        “那方法就是牺牲你们吗?”休斯顿松开手,“把复仇者交给政府,把你们变成武器,变成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我不会为此牺牲。我只为朋友牺牲。”托尼顿了顿,把手移到休斯顿的颈后,指尖轻触他脑后的伤口,“但我不愿意你牺牲。你是个喜欢拯救别人的家伙,这多多少有一点救世主症结和自毁倾向。”

        月亮爬升到枝头。月光在休斯顿眼睛里一晃。

        “或许吧,”他说,“但如果真到那个时候,我很愿意为像你这样的英雄牺牲自己,那让我觉得我不是毫无价值。”

        “你从来不是毫无价值。”托尼哽咽了。他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托尼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它有些过于沉重了。

        “睡觉吧。”他把盖子翻过来,有拉链的那一边搁到休斯顿脚边,然后为他拽好被角。

        “那就明天再说。”休斯顿回答。

        托尼点点头,他关上电视,拉上窗帘,没有全部拉完,休斯顿喜欢睡觉的时候开一点灯。现在没有灯,但有月光。

        他坐回床边的靠椅上,主动握住休斯顿的手,拢住那修长的指节,触碰到那柔软的手心,感受一丝温暖从指尖慢慢传递到心脏。

        就在他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那只手轻轻回握住了他。

        寂静的夜晚里,休斯顿只能听到旁边人的呼吸,悠长而平缓。曾经在战壕里,他也是这样坐在一堆子弹旁,拿着枪听着战友们的呼吸声,直到天明。

        “快睡觉。”托尼小声提醒他。

        休斯顿翻了个身,仍然握着对方的手。他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

        托尼趁着他休息的时候偷偷观察他。

        休斯顿侧身蜷卧着,睡觉的时候眼球活动仍然很频繁,但比在山洞里的时候好多了。他喜欢翻身也经常动腿,这使他腿部的伤口会微微撕裂,细微的红色会从纱布下面渗透上来。

        一束月光投在他脸庞上,照亮了他宽阔匀净的额头,睫毛在他的眼窝下印出淡淡的影子,托尼屏住呼吸,伸出手触摸他的脸颊。

        休斯顿咕哝了一声,别开脸,脸颊擦过他的指关节。托尼于是重新握住了他的手,祈祷他不要梦到打斗一类的场景,他可不想一遍遍重新给他包扎。

        就在这时,托尼突然意识到: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也救过彼此的命。即使相识不过几天,但他们已经紧紧相连。这是一种永恒的联系,不会随着时光消逝。

        他将不会后悔为他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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