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家树的婚礼
这天上午,永昌为避免人多招摇,将人马分做两拨去东方家。走路的先到,坐下没多久,骑马的一阵风也跑到了。到了方知家树决定这天办婚礼。秋霞忙用向朱三娘学来的剪纸手艺,剪了几对红双喜和喜鹊闹梅这些,贴在门上和堂屋、新房内。
外面土坝摆几张方桌,土坝边还临时垒了个灶,就在此置办婚宴。灶内柴块子烧得劈劈叭叭,上面蒸笼突着白雾,大小各类碗碟堆在桌上。客人中有些是太平街上的,当家木去请他们时,已说了这突如其来的婚礼是知哥提起的,他们听了将信将疑,觉得听的是梦话,但还是来了。来了见此情景,尤其是东方老汉和浪子坐在一起,亲如父子,竟真的像梦境。
远处坡脚过来一小队人马,中间晃悠着几付担子。众人都道:“来了来了。”近了时,见这队人无论男女都穿簇新的青布或蓝布衣衫,裤子都是一式的青色大裤脚,头上有的盘着白布或青布包头,只有那几付担子上的东西才红的绿的色调新鲜。
知妹不解问:“咦,新娘子呢?哪个是新娘子?”“也不见新郎官?”有人解释说这是女方先送来的嫁妆,人要下午才到——照规矩送嫁妆后人要隔几天才到的,今回是破例了呢。
午后果然又来了一支队伍,东方家树在前,他后面穿水红衣裳的女子显然是新娘。知青都叹息现在新娘不兴坐花轿了。有农民说早就不兴了,前几年还有坐滑竿的,也废除了。知青又道:“那新娘子也该骑匹马呀,马头上扎朵花,骑马总可以吧?”众人笑道哪有女娃儿骑马的。
等走近了,才见新郎满面春风,新娘头一直低着,走拢了才抬头看一眼,娇羞笑了笑,头又低下了。议论说她来耍过几次了,见得人的嘛,是因为来了这么多知青。噢,这娇羞中是带着一种骄傲的呀!
一群村姑上去围着新娘子,都认识的,主要是看她水红色的新衣,忍不住又摸又捏,问是什么料子,不像布料,丝的还是麻的?新娘光笑不开腔,说不出来,连新郎也说不出来,是接的礼,料子叫什么凉,非常凉?
这却是小鱼所送,叫“的确凉”。的确凉是一种又薄又光生的化纤织物,在大城市都才露面,要凭票。小鱼在省城的姨妈是布店的,她一贯要等到小鱼生日的前两天才汇5元钱来,这次提前一月就把这件的确凉衣裳寄来了,说明了是生日礼物。
小鱼舍不得穿的,要等生日那天才穿,可这次来米县,白素华和李丽华见她把新衣装进了挎包。白素华和李丽华懂她的心思,悄悄问她:“你晓得白驹在那里呀?”“那他为啥叫及时雨呀!”白素华和李丽华被问哑了,一笑了之。到了看见白驹在医院,小鱼马上就回旅馆房间把新衣服穿上了。小青很默契去找白驹:“喂!你到我们房间去嘛,小鱼跟你说句话。”说完就转身走了。这也是抓住白驹的性格,让他来不及说“不”字。
白驹来了小鱼腼腆笑着,问他衣服好看不?小鱼皮肤白,穿上这件水红色衣裳真的很好看。可白驹对小鱼和青豆感觉有些烦,故意说:“有啥子好看?”小鱼脸一垮。白驹不好就走,东拉西扯说了几句才走。
他一走小鱼就把这件衣裳脱了——这次穿了有5分钟,而刚寄到时她只打开贴在身上比了比,都没有舍得穿。而今碰上这事,她马上就交给秋霞,说送给新娘子。
此时众人都惊赞新娘的衣裳,新鲜好看,料子又轻薄,而且据说可以穿一二十年不烂。只有白素华几姊妹在注意小鱼,见小鱼独自站在丝瓜架边,看结的丝瓜。白素华遂话里带刺对白驹说:“都在夸新娘子的衣裳好看,这都是你呀,你的坏事变成了好事!”白驹尴尬笑了笑,要躲开,白素华干脆拦着他说:“你看一眼人家小鱼!”
白驹从背后看小鱼一眼,像在拭眼泪。白驹搞得不知所措,忽然心血来潮,走过去道:“小鱼!”小鱼肩头抖一下。“我另外买一件新的送你。”小鱼听了呆住了,两眼闪烁着五彩斑爛的画面,像梦境一样。小鱼慢慢转身,白素华在旁边,她一下伏在白素华肩上,抽泣起来了。
白驹本来说了就想走的,这样就不敢马上走了。青豆和九妹赶快走拢来挡着,怕众人看见了东问西问,又要耻笑。青豆突然产生一股冲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指头戳在白驹额上说:“你呀,好一个负心郎!”搞得白驹脸通红,青豆自己脸也通红。
婚礼上大家故意说新娘没有开腔,不依,要新娘唱一支歌。新郎连忙说新娘唱不来歌,他也唱不来,但是他可以拉二胡替代,众人只得依了。家树就进去拿二胡,坐定后拉了一曲,此曲颇为轻松活跃。众人因见白素华的脚跟着在打拍子,都道:“白姐,你来跳!”白素华果然大方站出来,说不跳这个,这是小娃儿跳的,另说了几个舞曲名字。谁知家树只会拉简单的歌曲,白素华只得说:“那就跳——秋霞,我们一起跳!”
秋霞笑着上前,和白素华翩翩起舞,脚步轻盈,裳袖翻飞,表情缠绵。尤其是造型和细节,流露出内心的憧憬,须知这心情是天然伴随着每个知妹的呀!
白素华跳完了想给豆腐司仪说,叫小鱼和青豆表演。她看豆腐一眼,见豆腐呆头呆脑,像还沉浸在她刚才的舞蹈中,只好自己说道:“下面欢迎小鱼唱支歌,小青伴奏!”青豆会吹箫,但是哪里带箫来呀,她先站起来,着急说:“大姐,我拿啥子伴奏嘛!”“就吹树叶子!”“哪里有叶子?”
白驹昨晚几乎没睡觉,这时正坐在后面垂柳下,半眯着眼。白素华叫他道:“嘿,白驹,你给小青摘匹叶子!”青豆道:“我要匹豆叶子!”白驹站起来说:“这附近哪里有豆叶子?我看见你就用手指吹过。”青豆瞄他一眼说:“那我就用手吹?”白驹没说话就坐下了。
大家都在鼓掌,白素华也说:“那你就单独吹。”青豆把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口边,吹出声音来了,虽然不成曲子,但也悠扬宛转,而且凉幽幽的味道,加上她天真的姿势表情,完了大家齐声喝彩,下不了场。但青豆已经没有力气再吹了,来了个金蝉脱壳,笑着说:“欢迎小鱼唱歌,小鱼,你唱《丽达之歌》。”
小鱼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过歌,她唱歌多数是自己唱给自己听,有听众的话一般就是青豆。她连忙向青豆摆手,但掌声已经起来了。
这时周围田径上,来看热闹的人或三三两两,或牵着线线,土坝子早挤不下了,附近坡上都站着人。六指看在眼里,悄悄对永昌说了几句,又来对孙猴道:“猴哥,不对头。”孙猴把豆腐看着的,想他跟白素华的关系,像有些眉目了呢,感到高兴。乍听六指所言,问:“咋不对头?”
六指低声道:“我看周围的农民,起码有一半,脸色不对头,根本不笑。而且拿着扁担锄头,他就是从地头跑来的,也不会把锄头带上,丢在地头就是了。带扁担更怪了。”
六指说对了。这些围观者中,不算老人、妇女、孩子,男子大半是从太平街上来的民兵,都装成这附近的农民,扛着锄头扁担,有的携着棍棒短刀,还带了十来杆□□。
为首的赵哥是民兵营长,觉得事情到此地步,哪里是东方一家人的事,而是全太平的事,知青来帮东方家办喜事,真也好假也好,都要打他个落花流水,人仰马翻,再活捉他几个,叫l县安办来取人,赔偿剃头店、茶馆挨砸挨烧及沿街有的房檐断裂的损失。(茶馆的火因救得及时,实际只烧了背后的猪圈。)
赵哥揣着驳壳枪,约定了以他鸣枪为号。这里不算知妹,知哥只二十多个,四五个民兵对付一个,算绰绰有余。还有个对赵哥有利的因素,知哥虽未穿队服,脸上也没有刺字,实际就跟穿了队服、脸上刺了字一样好辨认。倒是这些民兵与别的农民无区别,知哥混战中容易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孙猴、永昌察看周围情况,果如六指所言。两个虽心在跳,甚至心跳猛烈,仍稳坐着。因一方面正在办喜事,人山人海,逃或先动手都免谈。一方面仍相信这里民风淳厚,知青既已悔过赔偿,下了矮桩,又在东方老汉家办喜事的场合,未必打得起来。
孙猴竟有些焦躁不安,想打起来更好,这回知哥有理,打起来说不定会把知恶名洗刷了。嘿,这一仗才叫有声有色,可歌可泣,还可能称得上悲壮!他眼睛看着在吹口哨的小青,手指下意识已经把衣裳纽扣都解开了,脸上游动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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